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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263〉 弄懂和揭示道德问题——我看这似乎是新的使命和大事件。迄今为止,发生在道德哲学中的事情,我概不承认。

〈424〉

科学是伪善的——人们在科学尚不流行的地方,一定不要冒充科学神,但是,真正的研究者也要装出对尚不时兴的方法的虚荣假面。我们也不应用演绎法和辩证法的错误编排来歪曲人们从不同角度来看待的事物和思想。因此,康德用他的“道德”歪曲了他内向的心理嗜好;新近的例证是赫伯特·斯宾塞的伦理学。——我们的思想是怎样从头脑中产生的,我们不应该隐瞒和歪曲这些事实。最深奥的和取之不尽的书籍,也许始终具有巴斯噶思想那样的格言和突兀的东西。驱动力和估价早就处于表面之下了;最先出现的是它们的影响。我反对一切虚假的伪善的科学

1.指论证的方法,假如它不符合思想起源的话;

2.指对方法的要求,而这些方法在特定的科学时代根本不可能产生;

3.指对客观的要求,也就是对冷酷的、无个的要求。在这里就像进行一切估价那样,我们用两个词来叙述我们自己和我们内在的经历。世上有种种可笑的虚荣心,譬如圣—伯维①,他终生为之愤懑的是,他确实在“赞成”或“反对”方面表现过一些情和激情,要是他乐意将这些事实从他的生活中抹去该多好!

①圣—伯维(1804—1869)——即夏尔·奥古斯丁,法国文艺批评家,作家。——译者

〈899〉

我们的心理学家们,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直盯着意志衰退的征候,他们一再告诫我们不要相信神。人们只是注意神所起的软化、娇纵和不健康的影响:但是,现在将要出现新的野蛮人:

玩世不恭者;

惑者;

征服者;

神的优越同安逸和充沛的

力的统一。

〈658〉

1.有机的职能不过是基本意志的形式,即权力意志。——再从它分离出来。

2.权力意志专门化为谋生图存,谋求财产、工具、仆(俯首听命者),谋求当统治者:人体就是例证。——强大的意志指挥软弱的意志。除了为意志而意志之外,根本不存在别的什么因果关系。用机械论是解释不了的。

3.一切生物都有思维、情感和欲望。与下列事物不同的欲望是什么,即用某种障碍刺激权力感(比用有节奏的抑制和反抑制来得更强烈)——结果造成波起伏的运动。这样说来,一切快乐都包含痛苦,这是不难理解的——假如快乐很大,则此前的痛苦就一定很长,整个生命的弓弦一定绷得很紧。

4.神的职能。塑造意志,同化意志等。

〈967〉

人们是否有权把一切伟人都看成恶人呢?不必拿个人来举例。他们常常会玩弄一手高超的捉迷藏,以致他们也会举止高雅,仪表堂堂。他们常常郑重其事地崇尚美德,严于律己,不过,这是出于残酷——诸如此类的现象,常常使人上当。从长远来说,有些人对自己的理解有误;伟大的使命向良的质量挑战,例如正义感。根本的东西是:最伟大的人物也许具有伟大的美德,不过,紧接着就是美德的反面。我认为,正是对立的存在,对立的情感,才会产生伟人,这张满弦的弓。

〈132〉

我们成了善良的欧洲人。用什么来区分我们同国者呢?第一,我们是无神论者和反道德论者。但是,我们首先支持群畜本能的宗教和道德,即利用这些东西来准备一类人,这类人总有一天会落到我们手中,这类人实际上肯定渴望落入我们手中。

善与恶的彼岸。——我们一定要求无条件地严加保护群畜道德。

我们要保留几种非学不可的哲学;有时,悲观主义哲学可当铁锤;欧洲的佛教也许不可缺少。

我们也可以支持民主主义倾向的发展和成熟。因为它有助于意志的软化。我们把“社会主义”看成肉中制,它叫人坐无宁日。

对各国人民抱的态度。我们的成见在于我们重视杂的成果。

旁观、富有、强大。嘲笑有关的“报界”及其文化教养,我们担心科学之人成不了文学家。我们蔑视任何同读报或干脆为报纸撰稿相适应的教育。

我们采取(歌德、司汤达一样的)令人出乎意外的态度,把我们的经历强调为前景,以使我们受自身背景的欺骗。我们自己要等待,并且防止为此心神不宁。这些经历对我们只起旅人借宿的客栈的作用。——我们要谨防宾至如归之感。

我们先于周围的人有了一种意志原则。把一切力量都用在了发展意志力上了,这是一种允许我们戴假面的艺术,一种能够理解激情的彼岸的艺术(有时也就是“超欧洲人”思想)。

这就是成为未来立法者和地球主人前的准备工作。假如我们不行,起码我们的孩子能行,这是我对婚姻的基本想法。

〈956〉

驱使群畜发展的同一条件,也会驱使元首动物的发展。

〈108〉

德国人现在还不成气候,但他们正变得有所作为。他们还没有文明,——就是说,他们还可以没有文明!——他们现在还什么都不是。也就是说,他们是万花筒。他们得有所作为:也就是说,他们有朝一日不再是万花筒。根本说来,后面提到的这种情况还仅仅停留在愿望上,甚至还看不到希望。幸而人们可以在愿望中生活。意志的事业,劳动的事业,驯养的事业,驯化的事业,似乎也是愤怒的事业,渴望的事业,艰难的事业,不快的事业,痛苦的事业,说实在的,——简言之,我们德国人想要求自己干些别人还未曾想到过的事情——我们想干的事比这还要多!

比今天德国的“教养”更好的东西,将属于我们今天尚且还不是的德国人;所有生成中的人,要是感知到这个领域中的满足、无聊的“安逸”,或者“自我陶醉”,一定会大发雷霆。这是我的第二个原则。我至今没有改变对这一问题的看法。

〈129〉

思想启蒙运动,是一种必要的手段,使人变得更无主见、更无意志、更需要成帮结伙。简言之,在人们中间促进群畜的发展。这也就是过去一切伟大的统治艺术家(中国的孔夫子、罗马帝国、拿破仑、教皇,当这些人同时将目光扫向世界,并且毫不掩饰地追求权力的时候),在以往统治本能的极盛时期,他们也利用过思想启蒙的原因。——或者,起码允许人有行动自由(就像文艺复兴时期的教皇那样)。民众在这一点上的自我蒙蔽,譬如在历次民主运动中,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在“进步”的幌子下,会使人变得更卑贱,使人变得更顺从统治!

〈91〉

继启蒙运动而来的仍然是郁郁不振和悲观主义的影响。1770年前后,人们就已觉察到正气在下降。女人,以她们群起为美德张目的本能认为,非道德要为上述状况负责。伽里阿尼说得中肯,他引用了伏尔泰的诗句:

“一个快活的怪,

胜似一种无聊的情感。”

假如现在我设想伏尔泰,甚至伽里阿尼(他是更加深刻的人)——生在启蒙运动之前的若干世纪:那么,达到抑郁时期的路程该是多么遥远!我及时发现了德国和基督教的偏执以及叔本华、莱奥帕蒂①悲观主义的错误后果,并且寻求过最符合原则的形式(——亚洲的——),这会叫人感到遗憾的。不过,为了经得起这种极端的悲观主义(我的《悲剧的诞生》对此不时有所表露),为了在“没有上帝和道德”的世界独自生活,我必须臆想出我的对立物来。也许,孤独的人为何会发笑,我心里最清楚。因为他深受折磨,以致他不得不发明笑。这个最不幸、最伤感的动物,同时也是最欢快的动物。合情合理。

①伽科莫·莱奥帕蒂(1798—1837)意大利厌世派诗人。——译者

〈659〉

要以肉体为准绳。——假如“灵魂”是一种吸引人的和神秘的思想,那么哲学家们当然有理由同它难解难分——而今,哲学家们学着把它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因而它变得愈发诱人了,更加神秘莫测了。这就是人的肉体,一切有机生命发展的最遥远和最切近的过去靠了它又恢复了生机,变得有血有肉。一条没有边际、悄无声息的水流,似乎流经它、越过它、奔突而去。因为,肉体乃是比陈旧的“灵魂”更令人惊异的思想。无论在什么时代,相信肉体都胜似相信我们无比实在的产业和最可靠的存在——简言之,相信我们的自我胜似相信神(或者叫“灵魂”,或者不叫灵魂,而叫主体,就像现在学校里教授的那样)。灵机一动,就认为他自己的胃是异己的、有点神的,这种人从来没有过。但是,却认为自己的思想是“天启的”,认为自己的估价“受之于上帝”,认为自己的本能是朦胧行为——人类的历史充分证明人的这种嗜好和审美。现在,尤其是艺术家,当他们被问及他们杰作的成因和实现最佳构思的方法,问及他们的创作思想来源时,往往不知所措,诚惶诚恐,迟疑不决。因为,别人问及这类问题时,他们的神情倒有几分孩子般的腼腆,他们甚至不敢说:“这是我的灵感、我的手创造的”。——相反,就是那些出于自己的逻辑学和虔诚心最有理由认为自己的肉体是错觉(而且是被克服了的和毋庸置疑的错觉)的哲学家和教士们,这些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愚蠢的事实,即肉体没有消失。因为,不论在圣徒保罗①那里,还是在吠檀多②哲学那里,都可以找到人们臆想不到的证据。但是,信仰的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什么也不是!因此,强大的信仰,也许总归是一种愚蠢无比的信仰!——这是应该思考的问题——

①保罗——耶稣使徒之一,原名扫罗。公元31年皈依耶稣,公元55年被罗马人逮捕,67年在罗马斩首。——译者

②吠檀多派哲学是鳊以《吠陀经》为依据的婆罗门教派。——译者

总之,假如认为对肉体的信仰只不过是推论的结果,即,假如这是错误的推论——如理想主义者所说的那样——,假如信仰是推论的原因,那么这已不是在怀疑神本身的可信吗?假如,多、空间、时间和运动(不管信仰肉体的前提如何)统统是谬误,这对神究竟会激起什么样的怀疑呢?因为这些前提的形成乃是神的功劳。不要再说了,总而言之,对肉体的信仰始终胜于对神的信仰。凡是打算损害前种信仰的人,也就是等于彻头彻尾地损害了对神权威的信仰!

〈618〉

假如谈到迄今为止的那些解释世界的尝试,似乎今天的机械论解释居上。显然,这种解释是问心无愧的。科学本身不相信任何进步和成就,除非这种进步和成就是靠了机械论的程序取得的。谁都知道这种程序,因为,人们尽可能不去考虑“理”和“目的”。他们说,假如时间允许,每件东西都可以变成别的东西。假如把包含在植物或蛋黄“命运之中的表面上的蓄意”归结为挤压和碰撞,人们会抑制不住幸灾乐祸的讪笑的。因为,总而言之,他们由衷崇拜的原则,就是透顶的愚蠢,恕我拿这么严肃的问题打趣。此间,在那些停留在这种运动中的、选出来的智者那里,出现了不祥的预感和忧虑,这是显而易见的。似乎理论有漏洞,迟早会达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指的是尽管情况十分紧急但无人过问的那种漏洞。人们无法“解释”挤压和碰撞,人们摆脱不了保持距离的行动。因为人们失去了对解释能力本身的信仰,并且闷闷不乐地承认,用力本学解释世界,因为它否认“虚空”,并以结成小块的原子为论据,它在不久的将来要支配物理学家的头脑,但它只能描述,而不能解释。当然,这样一来,力本学就获得了内在的质——

〈619〉

我们的物理学家用以创造了上帝和世界的那个无往不胜的“力”的概念,仍须加以充实。因为,必须把一种内在的意义赋予这个概念,我称之为“权力意志”,即贪得无厌地要求显示权力,或者,作为创造的本能来运用、行使权力,等等。物理学家根据自己的原则无法摆脱“远距效应”,同样,也难以摆脱排斥力(或吸引力)的局限。这些东西毫无用处,因为人们应当把一切运动、一切“现象”、一切“法则”统统理解为内在现象的象征。为了达到这个终极目的,应当使用人的类比。动物具有的一切欲望,也可以说成是“权力意志”派生出来的;有机生命的一切功能也来自同一源泉。

〈545〉

我相信作为力的基础的绝对空间。因为我认为空间是有限的和有形的。时间是永恒的。不过,本来既无空间,也无时间。“生成”只不过是现象(或者,对我们来说仅仅是感知过程)。假如我们在这些现象中间置入有规律的轮回,那无非是借此论证了如下事实,即这是一直发生着的事情。后面的即是前面的这样一种感觉极易作为误解派生出来,这是不难理解的。

不过,现象不可能是原因。

〈549〉

“主语”、“宾语”、“定语”——这种划分是人为的,它们现在就像模式一样套用在一切明显的事实上。这种基本观点是不对的,即自认为我是有所作为、吃苦耐劳的人,“拥有”某种东西的人就是才子。

〈645〉

认为“遗传”是一种不可理解的东西,不能用作解释,只能用来描述和确定某个问题。这正是所谓“适应能力”的问题。实际上,通过形态学的描述,即便认为遗传是完美无缺的,也是不可理解的,也只不过描述了一件神秘莫测的事实。正如一种器官可以被用作某种目的一样,这是不好解释的,仅仅用“目的”和“动因”的说法是解释不了这些问题的。“原因”的概念只不过是表达方法,而非描述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