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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怪谈之七夜歌(5)

(六)第五夜

歌声停止了,木槿树下月光皎洁,深秋的风呼呼吹过枝桠。

安震白天曾经到戏班去了一趟,是七姑婆领他去的,七姑婆说,如果安震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没脸去见安有望了。

穿过月亮门,七扭八拐地来到偏厅,这是傀儡戏班子休息的地方,里面放着很多人偶,每一个都各不相同,犹如称职的戏子,整齐排列在架子上,等待人类的支配。

可是,当它们被装进箱笼时,谁敢说它们不会转动苍白的眼瞳,隔着木盖,打量这个世界呢?安震看着人偶们木然的面孔,他伸出手指,在其中一个人偶脸上摸了摸,木制表面打磨得很细腻,白色的漆面也很干净,不过,这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而已。他走过它,没有任何感觉。

七姑婆跟班主说着什么,班主是一个不起眼的五十岁男人,庸俗的肥胖大脸,嗜好肉食,脸色黑红,说话时眉头不时抖一下,神情谨慎尖刻。

安震慢慢顺着人偶向里走去,一……二……三……,放在外面的是十具,感觉仿佛是人类儿童的小小骸,引起他心底的怜惜与恐惧。

尽头是几个箱笼,上面有一些封条的残痕,他好奇地掀起箱盖,里面是人偶分离的躯干和头颅,酷似人类的残肢,看到这些的时候,他惊出一身冷汗,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就像中了邪似地数着,一……二……三……

心怦怦乱跳,安震缓缓扣上箱笼的盖子,这光线幽暗的偏厅角落里,一时间充满了幽魂的味道,曾经被傀儡戏安抚的亡灵们,似乎听到了彼岸的人声,全都开始躁动不安了。安震耳膜中充满了嗡嗡的声音,他想离开这里,可是回头看时,角落似乎隐没在黄昏的光线中。再转过头,眼前出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箱子,狭长的,暗红的颜色,上面还有奇异的花纹,所有的光线似乎都集中在这个箱子上,他被吸引着,一步一步走过去,手指触到箱子的表面,在上面留下,然后,他想打开它,可是一只手压住了箱子。book.sbkk8.coM

是班主,那个五十岁的男人,外表普通,可是他的手却异常有力:“小安,这个箱子不能打开,除了戏班以外的人,谁也不能到这里来,你走吧。”

通向外面的青砖路就在他身后延伸,七姑婆站在那里,担心地看着这边。安震的眼神一定很游移,厉害的班主忽然露出一丝胆怯,仿佛安震身上依附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正对着班主微笑,笑容异常诡异,班主浑身忽然一震,咽喉吞咽了一下,嘴唇蠕动着,再没说出话来。

是夜,安震躺在简易的小上,失眠了。因为“她”没有来,安震默默想着她白色的面孔,花瓣般嫩腻的软唇,颜色由深到浅,勾勒出优美的唇形,就是这样的嘴唇,曾经唱出安抚亡灵的古歌,带着他们离开这里,那么,她固执的苍白眼瞳,到底想对他说什么呢?

一个细节忽然浮出水面,安震揭开那些箱笼的时候,曾经细数过里面的人偶数目,一共是二十五具躯干,六十一颗头颅,加上外面的十个人偶,是三十五具身体,七十一颗头颅,恰恰少了一个完整的人偶,这么说来,那最后一个人偶,应该就在暗红色的小小木箱里,“她”就沉睡在那里吗?book.sbkk8.cOm

可是,今夜“她”没有来,陪伴安震的,只有鼠啮的声音。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七)第六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歌声顽固地回荡着,不是来自幽灵歌者,而是男苍老的声音,安震睁大眼睛,徒然在虚空中搜寻,终于发现,这是父亲的声音,难道父亲是说,希望他把这件事弄清楚,否则,父亲也不会得到安息吗?

亲戚们被劝出灵堂,安震说最后两夜想和父亲单独待着,七姑婆忽然红了眼圈:“你这囡,从小就心眼好。”

然后,空荡荡的灵堂中,他独自唱起古歌。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夜风应和着歌声,安震的嗓音不可思议地和父亲重合了,美妙而悲伤,他也渐渐明白了人偶的心情,这歌声是人偶能够提供给他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答案。

每一夜,当人偶被某种力量控制着,来到灵魂飘游之所时,她就会将冥界看成人间,那里的蔓殊莎华幻成扶疏的花木,冥川岸的泥土散发着生命的味道,生机勃勃,却又腐败不堪,矛盾的气息困惑着她,可是,除了前行,她别无选择,因为她无法丢弃那些可怜的迷路者,于是,亡灵便随着她,随着她的歌声被引渡去,那寂寞的冷清沙洲,那不能为人的痛苦,那幽幽独处的姿容,就如缥缈的孤鸿,在界处徘徊,却不能解脱!

安震低低吟唱着古歌,清泪从眼角沁出,他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美丽而幽怨的人偶并不愤恨人世,恰恰相反,她这世界多过一切,以至于她将亡灵看成了生魂,她只想将他们送回躯体,她以为安震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灵魂,她夜夜在他窗下歌唱,就是在催促他跟她走,因为她眼中的灵堂,是幽暗荒凉的冥川!

这颠倒的骗局,竟忍心蒙蔽一个善良美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