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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威利悲惨的一夜

莓草几乎要了威利的命!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他和平常一样,坐在窗台上,看着那家人,听他们说话。这天,他们已经结束菜园计划,正在谈论草种,威利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只是随便听听。忽然,他像触电般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字眼。

“这本书上提到,可以把小糠草、白苜蓿和肯塔基莓草种在一起。”那男人说。

莓草!肯塔基莓草!兔子老爹一定非常喜欢!要马上告诉他才行!

匆忙和兴奋使威利变得不可原谅的大意,他应该记得雨水桶 的 盖子又旧又破,上面还  有几个危险的大洞,但是他忘了!当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就正好掉进一个洞里,一掉下去,他就狂乱地想抓住一样东西,但是腐烂的木头在他的爪下碎裂,他就这样掉进了冰冷的水里。

他喘着气浮上来,寒气似乎把他肺里的空气全赶了出来,但是,他想办法在水把他淹没之前发出一声求救的尖叫。这时候他很虚弱,勉强挣扎到桶边,但是桶子上长了青苔,滑得很,他的手又麻木得抓不牢,他再次微弱地尖叫了一声——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老爹、小乔奇、菲伟呢?当水淹没他的时候,他隐约感到一阵嘈杂、一线灯光,随后,光灭了,一切都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威利张开了眼睛,隐约感到自己仍然是湿漉漉的,忍不住地颤抖着,他好像躺在一堆白白软软的东西里,像个舒服的窝,他还  看见跳跃的火光,感到柔和而又温暖,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那家人的脸正俯视着他。看到人如此地接近自己是很可怕的,他们看起来很庞大,像噩梦里看见的东西。他想钻进软软的棉花里,却忽然闻到一股热牛奶的香气——有人在他面前拿了一支滴药管,尖端上正挂着一滴白牛奶,威利虚弱地舔了一下——香甜可口!牛奶里还  放了别的东西,在他的体内产生了一股暖流,他觉得有点儿力气了,于是吸干了滴管,啊!好多了!他的肚子里胀满了暖暖的食物,眼皮垂了下来,又睡着了。

威利没能回来向等在兔子洞口的大伙儿报告消息,使得动物们惊慌失措起来。老爹和阿那达斯 叔公立刻组织了一个搜索队,但是却找不到他的踪迹。

菲伟刚刚在垃圾桶里大吃过一顿,他说他曾经听见一声老鼠叫,而且看见那家人从家里拿着手电筒跑出来,在雨水桶那儿忙了一阵,不过,做些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威利的大表哥爬上窗台,可是窗户关上了。他们又叫醒灰松鼠,让他上屋顶察看,他在楼上每个窗户边细听,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一定是那只老猫!”阿那达斯 叔公一声大吼,“那个鬼鬼祟祟、伪善的骗子、恶棍,假装他很老,不会伤害别人,我真恨不得能像我以前计划的那样,往他脸上踢一脚!”

波奇却归罪于提姆马克格拉斯 。“一定是他和他的鼠夹!”他争辩着,“他老是说什么鼠夹、毒饵之类的东西.可能他已经说服那家人装上鼠夹,才捉住威利的。”

老爹没说什么,不过,他和阿那达斯 叔公、小乔奇像撒特猎犬似的整夜搜索整座小山,他们搜遍每一寸田地、墙壁,每一处树丛、草堆,直到早上,他们彻底绝望了,疲倦地回到洞里;老妈红着眼睛,吸着鼻子,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早餐等着他们。

在这些动物里,要数鼹鼠最生气、最伤心了,他失去了自己的伙伴、自己的眼睛,根本没办法参加搜索工作。

“我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看!”他冷冷地说,“我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看!让这里永远长不出一棵草——永远不!永远留不住一棵小树根,我要把它们撕裂,连根挖起,我要挖、要钻,要把从这里到但伯利路的每一个亲戚朋友都找来,把这块地翻了,直到他们决定不再——”

他一边说着,一边狂乱地钻进刚翻好的草地,他威吓的声音在地底下变得嗡嗡地不清楚了;整夜,其他的动物都能听见他嘀咕的声音,看见地面上起起伏伏,像汹涌的海浪一样。

第二天一早,天才灰白,威利醒来了,房间里很寒冷,不过,壁炉里还  有几块余烬在冒着烟,砖头冒出宜人的暖气,他从睡觉的硬纸盒里爬了出来,向烧着的煤块边移近,他的筋骨又僵又酸,还   是有点儿站不稳,不过已经觉得好多了。他稍稍整理一下,伸伸懒腰,觉得越来越舒服,热牛奶和里面放的东西可真是好吃!他应该赶快回家的,可是却出不去——所有的门窗都关了起来。

这时太陽已经升起,他听见脚步声穿过房子走来,忽然又闻到那男人烟斗的气味,也听见耄钝先生轻柔的脚步声,他紧张地想找一个藏身之处,但是却找不到什么好地方,壁炉两边的书架从地板堆到天花板上,绝望之下,他只好跳到第一排书上,缩进最暗的角落;这时,门开了。

这家人一进来就检查那个盒子。“咦,他不见了,”那男人说,“一定是觉得好多啦!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那位女士没回答,只是看着耄钝先生,他懒懒地走向书架。

威利尽量缩进角落,他的心怦怦乱跳,那只大猫愈来愈近了,他的头现在显得十分巨大,嘴巴张开,两排白森森的尖牙露了出来,双眼像燃烧的焦煤。威利吓僵了,只能无助地看着红红的大嘴越张越大,他闻到热热的鼻息里充满了罐头鲑鱼的气味。

这时,耄钝先生打了个喷嚏。

“他在那里!”那女士静静地说,“在书上,角落里。来,耄钝!别去烦那个可怜的小东西,他已经够受的了。”她坐了下来,那只猫僵硬地走了过去,跳上她的膝盖,趴下来睡觉。那男人打开门,也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威利才回过神儿来,心跳恢复正常,他试着向前走,起先一寸一寸往前挪,看到没什么动静,于是他开始绕着房间跑,靠着墙或者碰到家具才敢停下来,现在,他已经差不多到了门边,在最后的冲刺以前,他很快地扫视室内。

那位女士仍然静静坐着,手指缓缓地抚摸着耄钝的下颏。耄钝微弱地打着鼾,和那男人的烟斗发出来的一阵阵呼呼声混成一片。

一个箭步,威利就冲了出来。在陽光下,他跑过台阶,虽然刚刚获得自由兴奋得不得了,但是也被屋前草地的样子吓得停住了脚步。刚碾平的草地上,现在被鼹鼠弄出了横七竖八的条纹,几乎没有一块地得以幸免。他跳到最近的一条凸起的地脊,挖了两下,便跳进地底的通道去了。

“鼹鼠!鼹鼠!”他一边跑一边叫,声音在地道里回响,“我回来了!鼹鼠,是我——小威利!”提姆马克格拉斯 叉着腰,站在屋前草地上,看着他辛苦劳作的成果被糟蹋,他的两颊红得发紫,脖子上的青筋绷着,压抑着怒气。

“你看看!”他生气地说,“你看哪!我跟你们说过鼹鼠怎么样呀?但是,‘不,不用鼠夹!当然不!也不用毒饵!’噢,天啊,现在看哪!”

那男人抱歉地吸着烟斗,“一塌糊涂,是吗?”他说,“我想,我们要再碾一次地了。”提姆马克格拉斯 仰望天空,轻轻地说:“我们要再碾一次地了!再碾一次地!噢,上帝,给我力量吧!”他精疲力竭,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去拿他的耙和碾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