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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建设新家园

第十一章 建设新家园

被毒打,被驱赶,

被逼把活儿干。

一群可怜的流亡者,

失去了最后一块小饼干。

呻吟,哼叫,又把气叹。

被取笑,被摧残,

被罚苦力卖命干;

失去自由如奴隶,

不入坟墓不算完。

呻吟,哼叫,叹气,再见。

——卡米的打油诗

在这以后的三天里,他们忙得晕头转向,没有时间回想他们以前的好日子。起初,他们手忙脚乱地干活,好像有干不完的活儿:第二座房子该盖了,水田芥苗圃该培育了,该找些可吃的野菜了,也该想办法磨碎芦苇做面粉了。所有这些事情都必须马上做,再加上钓鱼、煮饭、洗衣服等日常家务,简直乱了套。

“干了一天的活儿,累得我头昏脑胀。”玛戈尔丝在头一天日落时疲惫地说。他们刚吃完饭,因为在拼命干活儿的时候,不会有人去想这里会有像仓库保管员斯 泰格斯 那样的人可依靠。因而卡米和瓦尔特伯爵不得不在那天晚些时候自己动手准备钓鱼具,同时其他人在树林中挖刺果植物的甜根。

“我们干活儿要有秩序。”玛戈尔丝说道,“我们正在毫无头绪地瞎干。我真讨厌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

“我觉得你是对的,”卡米边说边打了个大哈欠,在草地上伸着懒腰,“但是这活儿不像你到处乱堆东西那么简单。实际上,我认为我根本就不该干这种活儿。”他翻了个身,拉了拉因干活儿弄脏了的黄斗篷,裹好身子。“我太累了,脑子里空空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进入了梦乡。

科莉·格林大声叫醒他,他跌跌绊绊地躺到铺上。所有的流亡者很快都钻进了被窝儿里,他们一致希望睡个好觉和做个好梦。

只有玛戈尔丝还   没睡,为刚过去的这一天里所干的活儿而烦恼。尽管其他伙伴们都能高兴地动手干一项新活儿,开始干得很快但是似乎他们的热情不能维持多久。他们越来越经常地停下手里的活儿聊天,要不就盯着蓝天发呆或是走到小河边去喝水。事情已经完全颠倒了,干活儿已变成懒散闲聊中的插曲。玛戈尔丝树立了个好榜样,不管什么活儿到手,都认真地干。但这样做却不可能给那些不在场的伙伴留下任何印象。甚至比其他伙伴强一点儿的明吉,也不像玛戈尔丝希望的那样靠得住。明吉没有直接去小山冈北侧把露在地面的石头往山顶运送,却在石坑里遛达,察看岩石的结构,对奇形怪石大呼小叫。到中午,当他们坐下来吃饭时,在新房址那里只有可怜的一小堆石头。除了玛戈尔丝之外,其他人似乎对他们所干完的活儿都挺满意。

饭后,睡了一小会儿,明吉提出了用两个桶盖和一个筐造车的主意,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肩膀扛石头了。其他人立刻动手帮忙。他们把一个结实的破桨当车轴,把桶盖安在轴上。但是当他们开始在两轮之间建造安放筐子的车架时,才发觉要砍点儿木料。而当玛戈尔丝拿出斧子时,却少了个把儿。就像刚才积极参与造车一样,他们马上停下来,冲到林中寻找适合做斧头把儿的木棒。这样他们才能造出一把临时要用的斧子,并用这把斧子做一个真正合适的斧头把儿。到吃晚饭时,尽管他们累得每个关节都疼,忙活半天的结果却只有一把每砍四下就掉一下头的、凑和着用的斧子,架在轴上的两个轮子和一小堆石头。

照这样干法,玛戈尔丝想,到冬天来到时,没有建好的房子,没有储存的食物,我们大家就会处境很惨,筋疲力尽,并互相埋怨……那些首批迷尼宾移民们,当他们推着两轮车来到山谷时,他们是怎样过的呢?是不是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头儿告诉人们下一步该做什么?还   是他们就像被钓到船上的鱼儿,毫无目的地乱跳乱蹦呢?“我们得停止混乱。”玛戈尔丝对着天空中早出的几颗星星自语着。要钓鱼……水田芥苗圃……菜园……磨坊……储藏室……新房子……计划和设计就像急流中的浪花一样在她头脑中翻腾。

第二天上午,玛戈尔丝天没亮就起来了。当其他人四肢酸痛地钻出被窝时,迎面而来的是从卡米的石屋里飘出的草药茶的香味和热蛋糕诱人的香气。在小河的冷水里匆忙洗过之后,他们刚走到石屋门口就发现屋内光洁一新。他们从村里带来的、胡乱堆在地上的东西已被分类整理好并分别放在架子上、桶里和篮子里。

“摆放整齐的东西让人感到很舒服。”玛戈尔丝解释道,“只是,一间房子住一个人还  行,但是五个人住一间房子就不同了。我很清楚这点,所以我们就得凑合着过,把每样东西都收拾起来,直到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子。”

他们吃完所有的蛋糕,喝完茶之后,卡米身子向后靠了靠,拍着肚子。“说吧,玛戈尔丝,”他边说边长舒了口气,“漆黑地道里的鼹鼠都能看到你有一大堆计划。为了这顿早饭我们得干什么?”

“你不用非得做什么,”玛戈尔丝慢慢说道,“但如果你想做点儿事,那么,我正有个主意——如果你想听的话,并且如果……”

“那么多‘如果’,”明吉嘟嘟囔囔地说道,“最好在我们又感到饿之前全说出来。”

瓦尔特伯爵在吃完最后一块蛋糕后,不情愿地放下他已拿起的羊皮纸。“我正在听着。”

“我也是。”科莉·格林说道。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架子上的油漆盒,拿下了玛戈尔丝的工具箱,在骨针上穿上一段黄色芦苇丝线。“把斗篷给我,卡米。上面有道口子。”

从一个圆滚滚的桶里,玛戈尔丝拉出了一张大网、一张细网眼的小网和两个大抄子。她把这些东西放在地上。

“我觉得,”她胆怯地说,“我觉得如果我们为了几顿饭就要每天停止干活儿去捕鱼,就会浪费许多时间。现在,我就说说我的主意。卡米和瓦尔特伯爵在码头上撒上大网,网四面要露出水面,这样鱼不会跑掉。接着他们要用大抄子去捞够几天吃的鲑鱼,要把捉到的鱼放到大网里养着以备不时之需。细网是放鱼卵的,你们也得找鱼卵。要把小网固定在大网里面。当鱼卵孵化长得大一点时,就把鱼苗放到大网里,腾出地方再孵更多的鱼卵。到冬天捕鱼困难时,我们根本不用去捕鱼,这就像一个大网箱——当然这叫网箱养鱼。”她说话那会儿,静得令人惊讶。接着其他人就爆发了一片赞扬的欢呼声。

“我们都参加吧!”科莉·格林请求道,“我喜欢采集鱼卵。”

“你要安静地听着,”瓦尔特伯爵说,“玛戈尔丝说的是我听过的最精彩的话了。真的。”他急切地把目光转向玛戈尔丝,“我们还  要做什么,玛戈尔丝?”

“好啦,你和卡米要做网箱养鱼;”玛戈尔丝兴奋得脸都红了,继续说道,“明吉要造好拉石车;而科莉·格林恐怕要画出新房子墙基的草图;我想我要建个磨坊并磨出备用面粉,那将是绿面粉。到下一个季度我们会有收成,我们必须有面粉。”

“但你怎么建磨坊呢?”科莉·格林嘴咬着线头儿问道。

“噢,不会是正儿八经的磨坊,不会是像丁格尔那样的磨坊。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用固定的水轮磨面,但我昨天在石坑里看到一块有眼儿的石头,我要做的就是找一块一头细长、一头圆的石头,安到那个有眼儿的石头上,就用这个磨把芦苇磨成粉。”

“我会帮你磨的。”明吉主动要求道,“那是个累活儿。”

“不用。”玛戈尔丝坚定地说,“如果我们要在这个小山冈上过上好日子,就有许多事情要我们马上去做。我们盖完新房子以后,必须挖一个储存芦根过冬的储藏室;并且,还   应该就在这里建一个菜园。从草鞋村到这里的路上,我曾看到在流向小河的一支细流中长着水田芥。尽管我们每次去采集水田芥的路很远,但我们可以专程去采集些根苗种在小山冈附近的小河里。在食物储备充足后,我们要为新房子做家俱,而且要发明把水输送到小山冈的方法,还  有……”

“我敢说这会是一个漫长的夏天。”卡米怪模怪样地说。

科莉·格林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架子上的颜料盒,“你认为,玛戈尔丝,我们会不会有时间涂抹几笔或做类似这样的事情呢?”

“还  有山里的废矿井,”瓦尔特伯爵补充道,“我想尽早亲自看看那些东西。”

玛戈尔丝频频点头赞同:“当然要去。等我们的新房子一建好,我们只需要上午干点儿别的活儿。但眼下……”

“就眼下来说,”瓦尔特伯爵插嘴道,“似乎我们得搞点儿网箱养鱼,那么马上动手吧。来呀,卡米。”他匆忙站起身,在肩上披上了破斗篷。“玛戈尔丝,我向你致以敬意!”他庄重地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帽子紧紧地戴在头上,大步走到了门口。卡米更深地鞠了一躬,“为您效劳,工头儿。”他滑稽地咧着嘴笑着,跟着瓦尔特伯爵走了。

近午时,网箱建好了,车也造好了;新房地基的草图已画好,并有一些石头堆在那儿;还  有储备用的绿面粉已铺开晾着。中午时分,已有足够的石头和湿土被运到小山冈上,为建好新房子开了个好头儿。当太陽直射到头顶时,玛戈尔丝叫喊停工,然后他们坐下吃从新建的网箱里捞出的、在火上烤好的鱼肉大餐,和一锅加了新鲜野洋葱的奶油色拉,还  有薄荷味布丁。这是玛戈尔丝灵机一动发明出来的。

“啊,啊,啊!”卡米长舒了一口气,躺在草地上舒展上身。“在这样的下午用帽子遮脸躺下、听蜜蜂嗡嗡叫最惬意了,喝茶时别忘了叫醒我。”然后他仔细地把帽子弄得高高地盖在脸上,伸展双腿。

玛戈尔丝直盯着他,然后又盯着其他人。

“就休息一小会儿好吗?”科莉·格林请求道,“我答应一会儿我会叫他。我会往他耳朵眼儿里灌水。”

卡米假装打起了呼噜,双手捂着头。

“好吧,”玛戈尔丝说,并狡猾地补充道:“我去煮一锅黄樟茶,煮好了就叫你们。”

“你也打个盹儿吧。”明吉困倦地低声说道。从卡米的尖帽里蹦出了几句低沉的话:“你别逗了,如果她小睡一会儿,她怎能为我们想出更多的抽筋扒皮似的苦活儿累活儿?”

“但是他们努力地干完所有的活儿时,他们会高兴的。”玛戈尔丝一边忙着给卡米房里的火炉子里加柴,一边想着。她困极了,眼皮开始打架。但她强忍着睡意,开始把一包饼干和丁格尔给他们的面粉混合成一块儿,并从她珍藏的宝贝里拿出些罂粟种撒在蛋糕上面。

热气腾腾的黄樟茶使他们振作起来,甚至连卡米都有再想干活儿的愿望了。然后整个下午,这些流亡者从石矿拉石头,抹上粘土砌墙,直到墙齐腰高。卡米看了看天空,嗅了嗅空气,然后就说晚上会下雨。玛戈尔丝和科莉·格林马上走进树林去挖菜根、野豌豆和深红色地浆果的茎;同时,瓦尔特伯爵就在小山坡上翻土准备移栽。当他们刚把最后一棵野豌豆苗栽进菜园时,雨点就落下来了。他们跑到房子里去避雨,明吉和卡米也躲进来了,他们俩刚才在小山冈气喘吁吁地运最后一车石头。

那天晚上他们不能再去树下睡觉了。所以晚饭后,他们把铺盖放在石屋地上钻进被窝儿。但是在大家互道晚安之后,明吉突然说:“很憋闷,是不是?明天我就在那棵最高最大的树下搭个遮雨棚,用木竿支撑顶棚。睡外面,不管雨天晴天,有充足的新鲜空气,而雨水又滴不到脸上,你觉得怎么样,玛戈尔丝?”

而玛戈尔丝想不起有人和自己商讨过这么简单的事,她认真地(并且昏昏欲睡地)表示赞同。第三天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整个上午,明吉在用纵横交织的细枝、粗棍搭建睡觉用的遮雨棚。其他的流亡者,在玛戈尔丝不时的诱哄和鼓励下,用两轮车把石头拉上小山冈,然后和泥垒墙。有好一会儿不见科莉人影。当她再出现时,脸红红的,神神秘秘。玛戈尔丝猜想她是偷偷溜去画画了,但她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玛戈尔丝想:“可能……可能她感到我把她和其他人逼得太紧了。也可能她感到我没有权力那样做,而我确实没有权力。但是总得有人负责确保把活儿干完。”她聪明地想到,今天余下的时光最好还  是想点儿别的活儿干而不再搬石头。

中午,在他们坐下来吃龙蒿酱烧烤的鲑鱼时,玛戈尔丝建议划小船到小河下游她所看见的、长有水田芥的小溪去探险。四张兴奋的笑脸响应着,还  有卡米低沉的欢呼。

这次探险很成功。他们共划了五条小船(“不划五条船去将是浪费。不用白不用,不久我们就会只有一条船了。”明吉说。)当到达小溪时,他们停在岸边,沿着小溪走,一直来到水田芥长得很浓密的地方。在草地上脱掉编织的草鞋,在嫩绿的秧苗中费力地走着,泥浆四溅,这儿拔一棵那儿采一棵,直到他们带来的篮子都装满了新鲜冰凉 的水田芥苗。科莉·格林眼睛尖,看到在陽光照射的林间空地上长有浆果丛,但现在收浆果还  太早。“待浆果熟了我们再来。”玛戈尔丝说,“我要用浆果做冬天吃的果酱。”紧接着明吉在一个空树洞里发现了蜂蜜。随后,其他一些地方使他们喜出望外。

“听着,这就是我对劳动的看法,”卡米说着,躺在草地上晒着湿衣裤,“人们在搬石头时是不能作诗的,满脑袋只有石头块儿在隆隆作响。”他开始吟道:

我们五个流亡者,

勇敢又自由;

在小溪的浪花上,

在茂盛的绿树下,

建造我们自己的家。

我们四处漫游,

走遍天涯,

但内心深处永远记住

在小山冈上,

有我们自己的家。

啦呀啦,啦呀啦,

听吧,

流亡者的歌声传天下!

太陽西下到半下午时,玛戈尔丝哄劝他们上了船,答应给他们用鲜水田芥做茶喝。

“糟糕,我们没有把茶带到这里来喝。”科莉·格林说。

‘该带茶来喝!”玛戈尔丝惊讶地大叫,“哎呀,竟然没有人……”她停下来含糊其辞地说,“嗯,我想这事可以……”

“那么,明天带。”瓦尔特伯爵说,“我想去山里那些废矿井看看,你看怎么样,玛戈尔丝?当然,只有当我们垒好新房子的墙后才能去。”他赶紧补充。

玛戈尔丝感到后背一阵发冷,还  有山里!她几乎忘记了还  有山里。“噢,当然,”她慢慢地说,“我……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

“我开船了!”卡米在船上叫道,并开始唱了起来:

我们五个流亡者,

勇敢又自由;

当他们逆流而上往小溪上游划时,其他人也跟着唱了起来。

他们起劲儿地唱着。拐过最后一道弯,眼前出现了坐落在小溪岸边的熟悉的景物。当玛戈尔丝看到在卡米草房旁边矗立的新石房的墙面时,她感到心头一热。“到明天下午,”她想,“留在墙上的那些空洞就会变成窗户。还   要砌个烟囱。但我们要先盖个屋顶,编织柳枝做顶最容易了。但明年我们可能用茅草盖顶。而这房子是我们的,它属于我们自己。”她兴奋地对自己说,“我们没有请泥瓦匠科立,也没有付给他金币让他替我们盖房……”

但是在她兴奋的过程中,草鞋村集市的景象清晰逼真地显现在她脑海里,而她突然感到特别想再回村子一次。她马上就推翻了这种不忠的情感,但这种情感仍然留在脑海中,在不注意时有可能再冒出来。

她心虚地看着其他人把船停靠在码头上。他们说笑着,好像世上没有烦恼。甚至明吉的脸上都出现了新的笑容,似乎以往脸上的愁云都一扫而光了。“我在这儿很快乐。”玛戈尔丝坚定地自言自语道,情况确实如此。尽管这样,她还  是——透过树林往小溪上游望去,她看到了夕陽余晖下的日落山,这使她想起她曾看到过的火光,那是多少天前的早晨?自从他们来到这小山冈上,她就没有时间去关心或担心火光了。而明天他们要……

“喂,玛戈尔丝!”科莉·格林从码头上喊道,“我们能不能等到明天上午再栽这些水田芥?”

玛戈尔丝猛地从无尽的幻想中惊醒过来,快速地划向码头。“我们必须趁它的根还  活着时栽上。”她用一种坚定的语调说道。这是她在安排活儿时惯用的语调。“顺小溪向上,有一块很好的浅水区,为了不弄脏养鱼网箱,我们要在码头下游洗澡、洗衣服。”

移栽水田芥的活儿是一定要在泥水里干的。直到最后所有的苗都栽完了,这五个流亡者才累得摇摇晃晃地走回小山冈去喝茶。然而这一天的活儿却还  没干完,还  要再捡点儿柴禾,衣服也要洗。

在这最后关头,玛戈尔丝是毫不动摇的。

“我们不能让自己变得粗俗和野蛮。”她说,“我早都想好了,为了像个文明人,在野外你们必须更整洁、干净。所以你们要换衣服,而我会在码头下那块大石头上为你们洗干净。”

明吉牢騷很多,抱怨说衣服得贴着身子,才能真正觉得舒服。玛戈尔丝最终有了解决办法。卡米和瓦尔特伯爵很不愿意地拿着斧头,迈着沉重的脚步去砍干树枝做柴禾。几分钟后,玛戈尔丝抱着比她还  要高的一大捆衣服,摇摇晃晃地走下小河。她拒绝了科莉·格林和明吉假意帮忙的请求,尽管这会儿她的确希望他们坚持要来帮忙。大概要花几个小时搓洗漂淘才能把衣服上的土全洗掉。是她自己要使每个人都干干净净的,而他们会真的变得干干净净的。她想:“首先,我想做的要比我该做的多才行。他们仍然还  没有形成什么叫真正意义上的劳动的想法。”

她跪在岸边,把衣服浸泡在快速流淌的小河里,用肥皂擦搓后开始把衣服在一块扁平的大石板上捶打。肥皂,这又是一件事。在现在储存的肥皂用完之前,他们还   得制做肥皂。他们需要木炭灰和脂肪做原料,要得到脂肪他们又得捕些很肥的动物。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不会像去沙德肥皂店买肥皂那样轻松。但沙德也得从动物身上提取脂肪,所以其结果最终都是一样的。玛戈尔丝用力地搓洗着明吉的脏衬衫,又扔到急速流淌的水里淘洗。

她突然想到了衣服。“衣服穿破后,我们得做新的。”她跪坐在脚后跟上,反复考虑这个新工作。要做衣服,他们必须织布;要织布,他们需要线;要得到线,他们得先纺线;而要纺线,他们需要纺车。玛戈尔丝大喘了一口气,他们没有纺车。好一会儿,玛戈尔丝所想到的、摆在他们面前的、方方面面的巨大工作量,几乎愁死她了。

就在水流刚要冲走明吉的衬衫时,玛戈尔丝清醒过来,及时抓住了它。“你想到哪儿去啦!”她责怪自己,“瞎琢磨怎样做衣服,并且当你毫无必要地担忧未来时,差点儿失去一件宝贵的衬衫。因为没有纺车,明吉就要做一个,就这么简单。而线则是我们在恶劣天气里可干的活儿。明吉还  得要造一个织布机。然后,有人用芦苇纤维纺线时,其他人就能用线织布。我们可以轮流干……”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情景:瓦尔特伯爵庄重地操纵着经梭和纬梭,他头上插的羽毛随着动作在摇动。想到这儿她大笑起来,她的笑声混合在小河快乐的潺潺流水声和浪花飞溅声之中。

玛戈尔丝拖着无力的双腿,无精打采地走上长满青草的山坡,胸前紧紧地抱着一大抱洗好的湿衣服。当她在草地上晾晒衣服,并把衣服紧紧地夹在树根上以防被风刮走时,从卡米的房里不时传来笑声和低沉的说话声。她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终于晒完了,她放松一下,察看她亲手干的活儿。在这陰暗的下午,她跪坐在草地上,只有低声细语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她似乎神游物外了。玛戈尔丝突然觉得一阵无尽的孤独感向他袭来。“我不属于这儿,”她伤心地想,“他们那些人,甚至明吉,都像陽光下的蟋蟀,而我却像一只可怜巴巴的笨蚂蚁,一直埋头苦干那些傻事……”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向卡米的房门走去。

屋里面一阵混乱,急切的耳语,低低的惊叫,当玛戈尔丝出现在敞开的门口时,屋里面完全安静下来了。

其他四个流亡者都站在屋角,满脸都改为微笑,手里抻拉着一个光彩夺目的金黄色的斗篷,为的是让玛戈尔丝能看清楚斗篷展开时是多么地美丽。领子四周及两个翻领下面,缝上了上百个闪着红光、蓝光及绿光的宝石。这些宝石一直搁在玛戈尔丝的家里,是雷迪曾经想扔掉的。

玛戈尔丝的目光从一张脸上转到另一张脸上,最后又回到了美丽的斗篷上。当她意识到这就是科莉·格林偷偷走开、不干活儿的原因时,她的孤独感顿时一扫而光。

“给……给我?”她结结巴巴地说。

瓦尔特伯爵点点头:“当然啦,这是用你自己的布料和宝石做的。可科莉·格林说你决不可能停止干活儿、花很长时间给自己缝制斗篷。”

“所以我们就为你缝制了这件斗篷。”明吉说,“大部分活儿是科莉·格林干的,快完工时我们帮了点儿忙,就是在你给我们洗衣服的时候。”

“我可能缝坏了几针,”卡米自豪地说,“但我缝完了最长的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