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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潜藏的危险

第十五章 潜藏的危险

撒在山溪中的鱼网,

捕不到水田芥河里的鱼。

——玛戈尔丝的格言

玛戈尔丝和卡米离开福力大厅门口后,飞快地沿着小路朝雷迪和编篮子师傅克兰博住的最后一座房子走去。偶尔,他们经过的房子有窗帘飘动,好像有人飞快地从窗前走过。但是除此之外,街上没有一点儿动静。

“看起来好像我们得不到多少帮助,是不是?”玛戈尔丝突然问道。

“帮助?为什么?我们什么帮助也不需要。”

“我们可能会需要的。”玛戈尔丝说着,皱着眉低头看着斗篷上的宝石。

当雷迪听到敲门声,开门看到他们时,她不高兴地板着脸说:“噢,是你们哪。”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卡米边说边摘下帽子,“我刚才还  在想我们也许完全变了,你认不出我们了。”

“我猜既然你们已来到这儿了,是要进来的。”她不情愿地站到了一边。

玛戈尔丝和卡米跨进茅屋里。墙上排列着克兰博的手工制品,棚顶上也悬挂着几个鱼形和船型的篮子,屋里还  有个带盖的装食品用的很大的篮子,和几个小到刚好能放下小顶针的小罐子。克兰博坐在窗边,他灵巧的双手正把柔软的枝条编成一个新篮子。

“我不能说见到你们很高兴。”他眼皮都没抬地说道,“但是既然你们来了,还  是坐下吧!”

玛戈尔丝和卡米无可奈何地四下看了看,好像没有地方可坐。但是雷迪从墙上的钩子上摘下两个大篮子,倒过来放在桌子边,“椅子。”她说,“坐吧。”

他们坐了下来,而雷迪却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克兰博不理他们。有两三次卡米试着和克兰博交谈,但他却一声不吭。卡米只好摊开纸,从兜里掏出蜡笔,自己开始认真地乱涂乱画起来。

玛戈尔丝坐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站了起来,也走进另一间屋子。在那儿,雷迪匆匆地把玛戈尔丝的东西装进了一个大篮子。

“你真好。”玛戈尔丝开始说。

“那当然!”雷迪紧跟着说。

“雷迪,我知道你不相信那场大火……”

“那么为什么还  提呢?”

玛戈尔丝感到火气直往上窜:“你过去至少对两边的说法都能听一听!”

雷迪把一个陶锅塞进大篮子里,然后伸直了腰站了起来,“你责骂我也没用,玛戈尔丝。我没有和你作对,但是我不能提供任何东西给你。所以你为什么不回到荒野去,离我们远点儿呢?”

“很好!”玛戈尔丝说道。似乎是再也没有办法说服雷迪了。突然她脱口说道:“雷迪,听着!假设……假设我们处在危险当中,你怎么办?”

雷迪怀疑地偷看了她一眼:“什么危险?”

“就是……危险呗。”

雷迪烦躁不安地走动着,第一次直视玛戈尔丝的眼睛。“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呢?”她问道。

玛戈尔丝吸了一口气。“你应该听,就是你过去不怕嫡系帮,常常使用的办法:就是听。其他人似乎都成了聋子。”

雷迪目光敏锐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我不能答应什么。”雷迪最后说道,“至少……”雷迪走进另外一间屋子,回来时拿着一个大面包和包在树叶子里的一块黄油。她把黄油搁在大篮子里其他东西上面。“给!”她说,“大篮子你们留下吧。这是个旧的,被林鼠咬坏了。”加上这些东西,玛戈尔丝该知足了。

当克兰博得知他的两个客人真要走时,他表现出了一些亲热感,并陪他们走到门口。

“我想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为你们送行。”你含糊地说,“所以我祝你们好运。”

“如果……”雷迪突然说,接着又停下了。

“‘如果’什么?”玛戈尔丝问道。

“如果你们看到其他任何一个嫡系帮成员,就说你们来这儿只是取回你们的东西。”雷迪飞快地说完了。但是玛戈尔丝不想说什么了。

玛戈尔丝和卡米艰难地走在小路上,沉重的大篮子在他们俩之间摇摆。集市上可见到两三个穿绿斗篷的人。但是当这两个流亡者走到铺鹅卵石的广场,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从村公所孩子们上课学习的地方,隐约传来连续不断的低语声。

“你对当‘鳗鱼’感到可悲了,是不是?”卡米说,“你希望自己没来,是不是,玛戈尔丝?”

“是的——不,我不知道。但是我仍很高兴又回家了。”

“嘿,”卡米说,“快看前面,我们前面有人。”

利提德焦躁不安地站在村长房前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他们。

“啊哈!你们好。”

“你好!”他们应答道。

利提德用发抖的手指轻捋胡子:“啊哈,我想我愿意和你们说几句话。如果你们……如果我能占用你们一点儿时间。”

“当然。”卡米说,又戏谑地悄悄补充说:

摇唇鼓舌,

最好打住。

无所事事,

必受惩处。

利提德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我想跟你们说的是关于……啊哈……唔,我说过一些草率的话,干过一些草率的事,而我忍不住地想,可能曾经不公正,对双方来说——提醒你们,是对双方——现在,我一直在想……”

“他要做那件事。”玛戈尔丝突然惊恐地想,“他会要求我们回来。我们会回来而一切又会和以前一样——以前科莉·格林和我一起吃那些薄荷糖和……”她看了一眼卡米,他的嘴挂着一种奇特的微笑。

“在我看来,”利提德接着说,他的目光落到了玛戈尔丝金黄色的斗篷上,然后又躲开了,好像看见的东西使他很痛苦。“在我看来这些误会应该澄清了。我们作些让步,”他紧张地抿嘴笑着,“你们也要作些让步。我要说的,总之,就是……”

“你要邀请我们回村子吗?”卡米轻声地问。

“是的,是的。‘邀请’不确切,因为当然该有安排对那些……对那些……但是我看不出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你们五个可以在裁判们走了以后悄悄溜回来,回到你们的老地方。”

玛戈尔丝茫然地看着他:“在裁判们走了以后?”

“对,当然。在这之前你们无法回来,不是吗?要赢得卡麦基神杯,诸如此类的……你看……”

一股怒气使玛戈尔丝紧咬嘴唇:“是的,我明白!让我们悄悄溜回来或者说是偷偷地回来,那才是你真正的意思。那么你自己就能感到得意洋洋并心安理得地饶恕我们,再一次开始可怜我们。但是这不要紧,要等裁判们走后!而我就会依然是过去那个穷巴巴的、头脑简单的玛戈尔丝,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她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在利提德惊讶得目瞪口呆之前,很快地说下去:“好啦,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傻乎乎的玛戈尔丝了,而且我将永远不会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傻乎乎的玛戈尔丝了。我过去有时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个圆点儿,就是想看看不当无名小卒而当个大人物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没有必要那么做了。在我们的小山冈,没有人在意我怎么拼写我的名字。他们关心的是我,普通的玛戈尔丝。即使你在一次特殊会议上恩赐我一个圆点儿,我也不会把它加到我的名字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们不会那样做。谢谢你,在裁判们走之前或走之后,我都不会回来的!”

卡米抓起了在他那一边的篮子,“我相信我没有任何可补充的了。”他说,“咱们走吧,我亲爱的玛戈尔丝。”

他们走了,留下利提德愣愣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卡米在他们离开村庄很久以后还  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甚至在往小溪上游划的时候也这样。

我看到的最美景象

是玛戈尔丝发脾气!

嘻笑怒骂,

啊,真解气!

当他们在柳树丛下划过,飞快地划向小码头时,早已过了喝茶的时间。

“哈!前面就到了!”卡米喊道,“我们回来了!”但是没有任何回答。卡米做了个鬼脸。

“今天我们似乎不能感动欢迎委员会了,我亲爱的玛戈尔丝。嗨嗬,我们只好靠自己了。”

玛戈尔丝抓住大篮子的一边,他抓住另一边,然后他们把大篮子抬到码头上。“你不会认为他们又回到山里去了吧?”玛戈尔丝问道,并焦急地向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张望着。

“很有可能他们喝完了他们的和我们的茶,睡熟了。”卡米抱怨说。

但是当他们抬着篮子挣扎着上了山坡来到山顶上时,那里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也没有喝过茶的痕迹。玛戈尔丝非常忙碌,先拨着了卡米房里的火,放上水壶,又调起了做蛋糕的面糊。而卡米却在颠来跑去瞎忙乎。当玛戈尔丝忙来跑去第三次差点儿撞倒他时,她恼怒地停下了。

“你瞎跑什么,碍手碍脚的?”

“剑!”卡米说,“在我彻底搞清楚之前,我本不想让你吃惊。但是他们已经把三把剑都带走了。”当她盯着他看时,面糊从搅拌勺上滴了下来,落到了干净的、石头铺的地面上。“面糊滴下来了!”卡米呆呆地喊道。

玛戈尔丝看看勺子又看看地下,好像这一切和她毫无关系。“你肯定吗?关于那些剑?”

卡米点点头:“当然。他们大概用剑去砍柳树条了。有一堆已砍好的堆在房子旁边,所以可能他们又去沼泽那边砍更多的枝条了。想想看,我要能轻松地走到那儿看看……”

“我也去。”玛戈尔丝说,“我们要带上另两把剑。”她突然意识到脚边有一团面糊。“噢,天哪,看看我把这儿弄得多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不一会儿,他们动身了,带着剩下的两把剑。玛戈尔丝一会儿就感到了剑并不容易拿。一只手拿时间长了觉得太重,而两只手拿又太笨拙。试了几种拿剑方法之后,她决定像拄手杖一样拿着剑,只希望不至于损坏剑尖儿。

他们快要到达西部山脚下时,卡米灵敏的耳朵突然听到了从树林那边传来的轻微脚步声。他突然停下,伸出胳膊让玛戈尔丝别出声。

他们站了很久,大气不敢出。她先前迈出去的脚僵住了,举着没来得及落下。玛戈尔丝就这样站着,直到她再也不能坚持一秒钟。

附近有人说话,使他们恢复了常态,那是熟悉的、明吉的抱怨语调。

“我认为,”他正在说,“让玛戈尔丝回来做喝茶时吃的蛋糕,真是妄想。”

他们穿过树林出来了,明吉,科莉·格林和瓦尔特伯爵。他们都扛着大捆的柳枝,有他们身体的三倍大。当他们费力地一步一步往前走时,眼睛盯着手中的剑。

只有到这时玛戈尔丝才意识到她曾经多么害怕。“当然有喝茶时吃的蛋糕。”她用发抖的声音向那边说,“我们简直难以想象到底……”但是一听到她的声音,那三个人扔下柳条捆,跃到了树后。

“是我们!”卡米喊道,“你们怎么了?”

三个人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从树后躲藏处走了出来,但他们手里都仍然握着剑。

“到家时我会告诉你们。”瓦尔特伯爵说,“帮忙抬这些柳枝行吗?”

上坡往山冈上走时无法说话,他们五个人都累得大口喘气。到了山顶之后,他们把柳枝堆放在新石头房旁边,才停下来喘气。接着,瓦尔特伯爵轻声地宣布道:“除了迷尼宾人外,峡谷里有别的东西。”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玛戈尔丝问道。他们坐在屋外,边喝茶边注视着那五把剑,现在剑被挂在睡觉处的顶棚上。卡米详细地叙述了在村里的冒险经过,但是和这个新奇可怕的、由瓦尔特他们述说的事件相比,那些在村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很遥远,也微不足道了。

“但怎么会这样呢?”玛戈尔丝疑惑,“他们怎么会进入峡谷呢?他们不可能翻过山脉,没有人能。而且大家都知道进入峡谷唯一的通道就是当河水干枯之后穿过水田芥洞穴。可是不会的,他们不可能……不会是坐气球吧,是吗?”

瓦尔特伯爵摇了摇头:“我想我们昨天听到了,尽管在当时我们没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突然,在玛戈尔丝的头脑中又清楚地听到仿佛他在那个废矿井里所听到的声音:嗒嗒嗒嗒。像手指头敲打桌子或是像雨点溅落到石头上的声音,或者像凿子凿在旧矿里的岩石上……玛戈尔丝吓得发抖。

“但那怎么可能呢?”她尖叫道。

“金子!”明吉说,这个词让人不寒而栗。

“在古羊皮纸卷里,”瓦尔特伯爵说,“我读到金子是导致战争的主要原因之一。那就是强盗们抢走的东西。当他们洗劫迷尼宾村庄时,每样金子做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可能那就是金矿被弃置不用了的原因。即使安全的峡谷里面,卡麦基可能已感到拥有金子是一种会给村庄带来更大灾难的灾难。”

但是如果他们——外来人——曾经在深山里住过,他们可能在那里呆了几个月,甚至可能几年呢!玛戈尔丝泄气地看着大家。这一段时间,当峡谷里的生活平静地进行着时,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慢慢地破坏他们的和平。甚至当他们建水田芥苗圃、建养鱼网箱、把村长送到沃特斯 普来希度假、还  有大惊小怪地争论门的颜色时,就有人想要毁灭他们了。

“当然,我们不能肯定他们一定是敌人。”卡米说,“可能当朋友出现时,剑就会发光。”

“你没有听到他们是怎么哭泣的。”科莉·格林发抖地说,“他们也害怕,非常害怕,不是吗?明吉?”

“和我一样怕得要命。”明吉特别强调这一点。

然后他们不再说话了,每个人心中都想着那些不妙的事情。玛戈尔丝到卡米的房子里再去煮点儿茶。她在等水烧开时,强迫自己想现实中的事情,比如修补屋顶。屋顶在那天山里着大火时透进了烟味,弄醒了卡米,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看到着火。如果他没看到那场火——玛戈尔丝想,他就不可能连夜 划船赶到草鞋村;他穿草鞋走在鹅卵石上的声音就不可能弄醒她;她就不可能大老远地跑去博物馆,并且碰到科莉·格林以及……

水突然完全沸腾了。当她泡黄樟叶茶时,得出了结论:“无论如何,既然我现在在这儿,就要确保屋顶修好。”她把茶拿出屋外,倒在杯子里。

太陽落山了,小山冈笼罩在陰影之中。

“至少,”玛戈尔丝边喝浓茶边安慰似地说道,“至少,我们似乎可以受到剑的保护。记得吗?嗒嗒声在废矿井里是怎样消失的?是当剑开始发光时。那么今天下午,那……那些强盗被吓跑了……所以……”

“噢,对!”瓦尔特伯爵大声说,“似乎只要我们有剑,我们就会很安全。但是峡谷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噢,”科莉·格林坐直了身子,“他们可以守在我们周围,不是吗?形成一个剑伤不到他们的大圆圈。”

瓦尔特伯爵点点头:“所以看起来这事似乎完全要靠我们自己来想办法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