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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每一块钱加起来就是胜利

1918年4月5日

蒙大拿州维达镇西北方三里处

亲爱的郝特叔叔:

我该怎么谢谢您呢?我每个月收到的支票,会像我急着想种的大麦一样成长。辛普森老师可能会念我的文章给同学听,我相信她会想法子找出一堆文法错误。好高兴啊,即使被当作负面教材都无所谓!

我跟卡尔提起康宝先生在《康宝1907年土壤农业手册》里所做的科学研究,他猛摇头。如果听取康宝先生的意见,就应该帮我的四十亩地订购七桶种子。卡尔说我应该订购二十桶!足足差了十三桶。我一向都听卡尔的意见,可是康宝先生是专家。大麦种子一桶要2.5元,卡尔的做法恐怕会让我多花三十三块钱。如果您能给我一些建议,我会很感激。

这个周末,学校会举办大型活动:帮自由债券募款的舞会。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除了上教堂之外(是的,艾薇阿姨,我上教堂了)。派瑞丽会烤蛋糕,我最好也带些三明治比较妥当。我烤的面包不像以前那样又厚又干了。

您的侄女

海蒂·伊尼斯 ·布鲁克斯

“胡须先生,你觉得如何?”舞会前一晚,我把衣服摆在桌上,“黄色的连衣裙,还 是蓝色羊毛裙加紧身上衣?”

胡须先生闻闻这两套衣服,对着蓝色那件打了个喷嚏。

“我也这么认为。”我拿起连衣裙,“该为这里上点儿色彩了!”真傻,我甚至整理了自己这一头鸟巢似的乱发。我事先洗好了头发,用糖水冲过一次,然后用许多碎布卷子绑好。我让卷子留在头发上,直到星期六出门前才松开。忙乱了好一阵子,头发总算可以见人了。我用妈妈的玳瑁发夹将两边的头发往后夹。胡须先生喵喵夸赞不已。

我做了一堆三明治。一听到公鸡吉姆的马车声,我赶紧把三明治放在一个最完美无缺的搪瓷大盘上,用干净的布盖住,随即抓起大衣和披肩。

“海蒂,你看起来真美。”吉姆甚至爬下马车,扶我上车。

“你看起来也不错。”我开他玩笑。自从公鸡吉姆成了我的国际象棋伙伴之后,他的气味改进了不少;或许是我比较习惯他的气味了。

“希望你的鞋子够舒适。”公鸡吉姆跳回自己的座位,命令马儿起步,“你一定会整晚跳个不停。”

我不禁脸红起来,赶紧把话题从我身上转移到战争新闻上。德国在法国索姆河和阿尔沃河之间展开一波新的攻击,号称抓了九万战俘。我忍不住想到查理。

“你知道你的朋友驻扎在哪里吗?”吉姆问。

“不知道。有一次他写了一个城镇的名字,可是检查信件的人把它剪掉了。”我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心事重重,“我想他们不会把机场放在最前线,这样才能确保飞机的安全。”

“希望如此。”吉姆说。

“希望如此,也这么祈祷。”我说着,硬是推开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上星期,我才听说了这边第一位阵亡的士兵,是托芮斯 镇的寇克派区克先生。虽然我不认识他,他的阵亡终究还 是让战争离家门更近了。这一路上,吉姆和我都很安静。

“进来!”莉菲在门边朝我们挥手,“里头又舒服又暖和。”

我们很快地走进门,脱了大衣,帮忙在桌上摆三明治、蛋糕、豆子和乳酪。我还 帮忙煮咖啡。派瑞丽带来了一个蛋糕来。

“闻起来好香!”莉菲喊着,“食物短缺,你怎么还 能烤出这么棒的蛋糕来?”

“我一直好想吃点儿甜的。我奶奶以前最会无中生有地做蛋糕了,我想我也可以试试看。”派瑞丽害羞地微笑,“葡萄于先用水煮过,这样甜味和湿度就都有了。”

麦蒂走过来,用双手抱住我的腿。“我们有小猫咪了!”她放开我,顺一顺慕丽所剩无几的头发。“我,却斯 和慕丽都得各取一个名字。”她靠得更近了,“慕丽没办法决定,我就帮了她一下。”

我还 没来得及问小猫的名字,麦蒂就跑去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小女孩玩抓人游戏了。

没过多久,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葛莉丝·罗宾和她的丈夫维恩、他们的两个孩子一起走了进来,我朝他们挥手。她的女儿奥丽芙蹦跳着跑到麦蒂和她朋友身边。齐林杰兄弟拿起小提琴开始调音,孩子们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互相追逐。我看到却斯 窝在远处角落的桌子后头看书。大家都在笑着聊天,我并未看到绥夫特。

“马丁家的人会来吗?”我问莉菲。

她做了个鬼脸,说:“错过公开炫耀他们购买自由债券的机会?不可能。”

“都是为了做好事嘛。”我说。

莉菲扬起眉毛看着我。“海蒂,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个麻烦吗?”

“我以为他的马才是麻烦。”我试着开开玩笑。

“你呀!”她笑了,并拍拍我的手,“我跟你说,我妈妈以前总爱说:英俊……”

“就只是英俊罢了。”我帮她说完这句话,“不只你妈妈这么说,我阿姨也这么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莉菲把头歪向门口。绥夫特·马丁和一伙牛仔走了进来。

少数几个男人对这些迟到的人点点头,音乐随即响了起来,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舞池里。

“齐林杰兄弟可真能炒热气氛,是不是?”莉菲用手肘撞撞我的肋骨。我们看别人跳了一会儿,拍手大声叫好,开心极了。

一支特别活泼的舞结束了。我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一转身,就看到绥夫特·马丁正对着我。

“很高兴再次遇见你,布鲁克斯 小姐。”他说。他的头发整齐又光亮,闻起来有派克护发水的味道。查理以前也从他爸爸那儿偷派克护发水来搽。

“晚上好。”我顺顺一小绺敷了糖的头发。

“愿意赏光跳一支舞吗?”他伸出手臂。

我看看莉菲。她皱着眉头,把头转了过去。“我还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跳呢。”我回答。

绥夫特微笑了。他帮我捡石头那一天,就是这样微笑的。“光是站在这里,你永远学不会。”

虽然我可以感觉到莉菲的眼睛狠狠盯着我的后脑勺,我还 是挽起绥夫特的手臂,一起走进舞池里。

齐林杰兄弟开始拉一首非常活泼的曲子。

“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我跟其他女人一起排好队伍。

其实一点儿也不难。齐林杰的爸爸喊着步伐:“女士们弯腰,男士们从下头钻过去,一对一对,互相转圈!”他一面唱,八字胡一面跟着颤动。“放开女士往回走。对着男士屈膝行礼。跳起身,继续跳。转圈,转圈,一直转圈。”

舞池里很挤,根本没有犯错的空间。如果跳错了,就哈哈一笑,抓住舞伴继续跳。

下一支舞是华尔兹。“再跳一支舞?”绥夫特问。我点点头。

他的右手滑到我的腰上,左手握住我的右手。我们的手相碰的那一刻,我敢发誓,有一道电流通过我的身体。“噢!”我的手立刻弹开。

“我手太粗了吗?”他在牛仔裤上擦擦手,“还 是太多汗?”

“不是,不是。”我宁死也绝对不跟他说实话,“我……我的手还 在痛,筑篱笆时受的伤。”希望我的谎话说得够顺畅,他会相信。

“我明白了。”他说,“我会很小心的。”他再度握起我的手,像是握着他妈妈最贵重的瓷茶杯那般温柔。

我们在房间里到处转圈。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跟人跳过舞。八年级舞会的时候,查理曾跟我一起跳舞,可是他比我还 笨拙,我们不断互相踩着对方的脚。绥夫特让我觉得自己像童话里的公主,在姜饼城堡里跳舞。音乐结束了,好快啊。

“吃饭喽!”莉菲敲着一口锅大喊。绥夫特向我致谢后,随即走开。

我被排队的人们挤到三明治桌前。

葛莉丝排在我身后。她戳戳我的背,开我的玩笑:“海蒂有男朋友了。”我的脸颊滚烫,却不是因为房间太挤、太热的缘故。

“噢,天啊!”莉菲把手高高举起。

“没这回事。”我嘟哝着。

“朋友邻居们!”齐林杰老爸喊着,“弄点儿吃的,然后我们要谈谈:今天晚上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集会。”

大家各自把盘子装满、倒好咖啡。沙波先生开始推销自由债券。他不像家乡戏院里的广告人那么会说话,但是很热情。

“你们都知道,我的儿子就在那边打仗。”他一开口就这么说。

“我的也是,别忘了。”一个女人说——是厄威克太太吗?

沙波先生点点头。“听说蒙大拿的从军子弟比其他州都多。”

听了这句话,群众大声欢呼。

沙波先生挥手要大家注意。“没人有资格说:我们这一州不支持战争。”又是一阵欢呼,“还 有一个方法可以支持战事,就是买自由债券。蒙大拿分配到的自由债券是三百万元。”

有人吹了声口哨。

“我知道,听起来似乎不可能。”沙波先生说,“可是平均起来,本州每个男人、女人和儿童,每个人只分摊到三十块钱。自由的代价并不高,我知道你们会尽力。我会在后头等大家过来,让德国佬看看我们的厉害。每一块钱加起来就是胜利。”

“去买债券!”莉菲大喊,“再回来吃蛋糕。”

“补充一下体力再跳会儿舞。”齐林杰老爸又加上一句。

我拿着一张又旧又软的五元钞票到后头,沙波先生把我的名字写在本子上。“这是你的头期款。再交四次,每次十元,你就有一张货真价实、由美国政府担保的自由债券了。”他说,“下一次付钱是10月21日。”他递给我一支笔。“请在这里签名。”

签名的时候,我心里想着查理。我这点儿钱并不多,可是如果全国的人都掏出一点儿钱来,加起来就会很多。如同沙波先生说的:加起来就是胜利。真高兴我有报纸专栏这份收入,否则的话,根本连买战争邮票的钱都没有,更别提自由债券了。

“好了,海蒂。”沙波先生递给我一枚绿别针,“别上这个,让别人看到你是‘山姆大叔’的好伙伴。”

我把别针别好,有人忽然走到我身后,是绥夫特。

“让我看看名册,沙波。”他说。

沙波先生合上本子。“不关你的事。”

“我可不这么想。”绥夫特回答。他环视房间,仿佛正巡视着自己的牧场。“作为道森郡防卫委员会成员,我发誓要找出不尽力的人,鼓励他们履行爱国义务。”他的声音很大,致使本来在玩抓人游戏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派瑞丽匆匆走过房间,抓住麦蒂。我找不到却斯 的身影。

“头两次推行自由债券的活动,我们都完成了任务。”沙波先生回答,“没有理由怀疑我们这次做不到。”

绥夫特瞪着桌边的卡尔,说:“看样子有人希望这次任务失败。”

我屏住呼吸。卡尔的大手握成了像石头一样硬的拳头。不,我用眼睛求他。我太清楚怎么惹火别人了。我刚搬去跟艾薇阿姨住的时候,就学乖了。法蓝·汤姆逊总拿我是孤儿这件事欺负我,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若不是查理插手,我和法蓝·汤姆逊大概会一直打到今天还 不肯罢休。

卡尔向绥夫特逼近一步,绥夫特也逼近卡尔一步。

莉菲打断他们之间那股紧张的气氛。“来点儿音乐吧。”她用力拍手,声音之大,听起来像枪声。她穿过房间,朝沙波先生伸出手。“现在轮到女士们选舞伴。沙波先生,我选您。”齐林杰老爸抓起小提琴开始演奏。

“可是每个人都尽力了吗?我正在问这个问题。”绥夫特的牛仔伙伴走过来围在他身后,显然并不理会音乐。我看到沙波先生上嘴唇的汗水。莉菲让自己夹在绥夫特和桌子之间。我的手掌又湿又黏,双脚也粘在地板上。我偷看了派瑞丽一眼,麦蒂正抓着她的裙子;我再看看卡尔,他的手曾经帮我的篱笆钉了几百个钉子。我的篱笆!因为他是我的邻居,我的朋友。我深深吸了口气,在裙子上擦擦手,往前走了一步。

“马、马、马丁先生。”我深呼吸,重新开口说,“马丁先生。”我伸出手,“这一支舞由女士选舞伴。你愿意跟我跳舞吗?”

绥夫特·马丁立即转身,用一种迷惑的表情看着我。他仿佛看透了我,什么也瞒不了他。“这是最慷慨的邀请了,布鲁克斯 小姐。”他握住我的手,带我到舞池里,加入其他人旋转舞动的行列。我舞着荡过了维恩和葛莉丝、莉菲和沙波先生身边。莉菲不肯看我一眼。

“谢谢你的这支舞,海蒂。”音乐停下来时,绥夫特说。他领我走出舞池。“听我的劝告。”

“什么劝告,马丁先生?”我把掉到脸上、变得黏糊糊的头发拨开。

他碰碰帽檐儿,说:“别跟我耍把戏。”他对他的人点点头,就一起离开了。

齐林杰老爸一刻也不耽搁,又开始拉下一首曲子。

我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我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过房间,找到了派瑞丽。

“去吧,跟卡尔跳一两首曲子。”我一把将芬恩抱了过来,“这对你有好处。”

“他的确喜欢跳舞。”她说。

“那就去啊。”我找到一把椅子坐下。芬恩是个甜美的圆脸宝宝,即使是最没有经验的保姆,她也能接受。我绝对是属于这一种的保姆。

“她喜欢被直立着抱,才能看到四周。”麦蒂来到我身边,“像这样。”她把芬恩转过来,背对我的胸口,让那张小脸对着舞池。我惊讶地发现,怀里抱着温暖的宝宝真舒服。她让我所有的神经都松弛下来。麦蒂也倚着我。我忍不住微笑——好像是这两个小宝宝在照顾我呢。

“慕丽害妈妈哭了。”麦蒂拉着娃娃的发结。

“真的?”我说,“老天爷。”

麦蒂伤心地点头。“慕丽唱歌给我听。是卡尔的妈妈以前唱给他听的歌。”

“一首歌让她哭了?”小芬恩抓住我的食指,磨着她的新牙齿。我的视线穿过房间。舞池里,其中有两对原本轮到跟卡尔和派瑞丽一起跳舞,没想到他们竟然掉头就走,一定是受到绥夫特的影响。我往前坐,屏住呼吸。葛莉丝和维恩·罗宾立刻上前补充空位,抓着卡尔和派瑞丽一起跳舞。“上帝保佑你们。”我悄声说。

“却斯 说是因为篱笆倒了。”麦蒂继续往下说,“他说妈妈会哭,是为了那件事。”

“篱笆?”我转身望着她。

她点头。“很多篱笆都倒了,又没有暴风或牛群经过。”芬恩的口水流到我的手上,麦蒂赶紧用裙角擦拭,接着抬头看着我,问:“海蒂,卡尔是德国佬吗?”

听到麦蒂的嘴里冒出那三个字,比听到最肮脏的脏话还 糟糕。我揽着她的肩膀,说:“不要理会那些胡说八道。”

麦蒂玩着慕丽的衣服。“卡尔正在帮慕丽做一个摇篮。妈妈以为是给宝宝用的,可是卡尔和我都知道那是给慕丽的。”她挣出我的手臂,“莉菲小姐烤了甜饼,要我帮你拿一些吗?”

“听起来很好吃。”芬恩靠着我的手臂。我轻轻让她倚着我的肩膀,拍着她的背。小宝宝很快就睡着了。我转头看着她布满柔软细发的小头颅,闻着她的婴儿奶香。派瑞丽和卡尔跳了过来——他又高又结实;她挺着大肚子,长相平凡——我的心满得好像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此时此刻,我试着审视自己的情感。绥夫特也许会让我的五脏六腑乱跳,但那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更踏实的东西,像蒙大拿这三百二十亩地一样踏实,像卡尔和派瑞丽这般的好人一样踏实。

午夜时分,大家又吃了些三明治和咖啡,还 跳了些舞。我跟公鸡吉姆、沙波先生,甚至跟却斯 都跳了几支舞。

“最后一曲。”齐林杰老爸说着,开始演奏华尔兹舞曲《甜蜜的家庭》。

等我们洗好了咖啡杯和装三明治的盘子,派瑞丽开始打哈欠。我们把杯盘摆在桌上,让大家各自领回。

动身回家时,太阳已经升起。卡尔、派瑞丽和我各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到慕勒家的马车上,“晚安,亲爱的。”派瑞丽说着,把头靠在卡尔的肩膀上。马车还 没驶出学校的庭院,她似乎就睡着了。

公鸡吉姆和我安静地坐着马车,望着天空从深蓝变浅蓝,再转成粉红色。

到了我的住处,我滑下马车。“快点儿睡吧。”吉姆叮咛着。

“希望如此。”我用手遮住打着哈欠的嘴巴,“再过一个小时,我就得去帮紫罗兰挤奶了。谢谢你送我回家。”我疲倦地挥挥手,他赶着马车走了。

我用屁股右侧撞开门,把篮子甩过门槛,用力丢到桌上,接着又打了个哈欠。跳过舞后,肚子好饿。我掀开篮子上的布,准备拿出剩下的三明治,却突然碰到一个东西。慕丽!麦蒂如果发现慕丽不见了,一定会吵个不停。我吃了口三明治,立刻转身出门。谁需要睡觉啊?塞子可以载我到慕勒家,回来刚好赶得上挤奶时间。我可以晚一点儿再睡。

还 没走上二十步,我就开始后悔自己如此慷慨了。黎明前的草原湿漉漉的,比什么都可怕。嚓,嚓,嚓。塞子的蹄子踩着草原上的草,还 有小小的仙人掌。喀嚓,喀嚓,喀嚓。那是什么声音?一定是某种动物正在吃东西。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同时想到两个月前遇见的那只饿狼。它的胃早该把紫罗兰的尾巴消化完了,此刻一定忙着寻找食物。五尺高、一百三十磅重的食物应该可以填饱它的肚子。我打了个冷战,非常高兴自己正骑在塞子背上。

一般人可能想象不到草原有多开阔,而且完全没有地方可以藏身。“嘿,塞子。”我用鞋跟踢它的肚子,让它走快一点。天晓得,我怎会认为这匹老马跑得过任何动物!毕竟,一个人走在清晨的草原上,脑子不可能太灵光。

要不是我被草原上的怪声吓得半死,就会早一点儿发现了。直到沿着河谷走了一里地,我才闻到——烟味。

我催促塞子走上山坡。爬上山丘顶端的时候,烟的气味忽然变强,就像棒球场上的一记乱投震撼了我。烟!

从派瑞丽家的方向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