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就只有调用冲绳的航母战斗群了,但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对美国政一府公布龙族的秘密。上次的事情过去之后,他们已经加强了对火控系统的管理,我们没法突破他们的防火墙。”卡尔副部长说。
“没法想象把龙族秘密对外公布的结果,下一次G20峰会上首脑们讨论如何和平利用龙族遗产的问题?”昂热摇头,“不,他们会为竞争那巨大的权力而开战,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死的人会比东京毁灭更多。”
“如果一一尸一一守群能够集中一些的话,我想我还有办法。”旁边的马突尔研究员一操一着他的印度腔中国话,“还记得一精一炼硫磺炸弹么?我们准备用来摧毁胚胎的武器,其中的一枚装载在迪里雅斯特号上了,还有一枚留在东京备用。它一旦爆炸,释放的一精一炼硫磺能够扩散到直径一平方公里的海域,这种程度的爆炸未必能够杀死神,但对一一尸一一守群还是有效的。唯一问题是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它们集中在一个直径一公里的圆里面。”
“怎么投放那颗弹头?”昂热问。
“来不及把它安装在导弹上了,只能用直升机送过去,你们手动设置,人工引爆。”
“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弹头运过去?”
“差不多30分钟,也就是说天谴释放的时候,硫磺炸弹也差不多可以引爆了。”
“去准备你的硫磺炸弹,我会为你争取30分钟的时间,还有把那些东酉都集中在一个直径一公里的圆内。”昂热扭头看着副校长,“通知直升机准备,恺撒和楚子航跟着我,这里的全部指挥权移一一一交一一一 给副校长,包括Eva的指挥权。”
“没问题,放心吧,有我在绝对没问题!”副校长喝着龙舌兰酒眉飞色舞,这种时候也只有神经病中的神经病才能像他这样眉飞色舞了。
昂热抓过他手中的酒瓶,把瓶底的龙舌兰酒一饮而尽:“别喝了,天谴投歪了的话,东京会被摧毁的。”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喝酒误过事?”副校长信心十足,“而且Eva已经输入了坐标不是么?”
“我并不是怕你弄错了坐标,我是怕你这个疯子喝多了,开心起来故意把东京给炸了。”昂热盯着副校长的眼睛,“疯子你如实地告诉我,你不会真的炸了东京吧?”
副校长挠挠头:“好吧……这一次不炸。”
“校长,外面有名叫上杉越的人求见。”樱井秀一疾步走进会议室。
昂热吃了一惊,然后克制不住地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好极了!我竟然忘记了东京市里还有这种怪物在!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浑身湿一透的上杉越出现在昂热面前。他出场的状态令昂热有些失望,穿着湿一漉一漉的大衣,拎着沉重的旅行箱,箱子缝隙里还暴露出内一衣 裤的边角。巨变发生之前他大概正在烹煮拉面,连标志着拉面师傅身份的头巾都忘了摘下未。
“你能搞到离开东京的机票么?”上杉越连寒暄的话都没有说,便急匆匆地问,“我看见你上广告大屏发寻人启事了,你已经接管了东京对不对?我要一张离开东京的机票!”
昂热愣住了,他完全没料到上杉越来找他是为了这件事,在他的想象中,前代大家长此刻是背着长刀来助阵的。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和上杉先生说两句话。”昂热盯着上杉越的眼睛,冷冷地下令。
会议室在几秒钟内就撤空了,连卡尔副部长和马突尔研究员这种神经病也看得出昂热的眼神不善,问题是他为何要对一位拉面师傅用那么凶恶的眼神呢?
“神苏醒了,对么?”上杉越低声问。
“你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你曾经是负责防御它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昂热说。
上杉越当然清楚,在海啸和地震来袭的第一时间他就明白了。他试图开车离开东京,但大街小巷被塞得满满的,他又想搭乘新干线,可是铁路运输也已经中断,新干线的部分路段被淹没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昂热的头像出现在广告大屏上,上杉越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在路边捡了一辆自行车,一路骑来气象局。
“帮帮忙,我只想要一张机票。”上杉越避开了昂热的目光,他当然清楚为何昂热看他的眼神不善,他曾是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守护者,但现在他想要逃走。
“成田机场已经再度开启,我们尽可能地放飞机离开东京,但每架飞机部是满员,机场那边人山人海。”昂热说,“我又不是航空公司,机票的事情你找我没用。”
“可现在东京掌握在你们手里,想想办法朋友,哪怕你把我塞在行李舱里呢!我就想离开东京。”上杉越低声下气地恳求。
“这个城市要死了!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救它的人!可你来找我不是帮忙,而是要求我给你搞一张机票!你不是信教么?上帝不会谴责你这种懦夫么?”昂热终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怒气。
“神一旦苏醒,就绝对没有人能阻止它!唯一能杀死它的办法就是趁它还没苏醒的时候,你们已经错过那个机会了!”上杉越争辩,“从须佐之男到天照和月读,一代代的人努力过,牺牲一切也不过是把它埋葬在大海深处,可它还是活着回来了!”
“只要是活的东西,都能杀死,神也不例外!”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是人类的未来,我是人类的逃兵,你或者上帝,谁鄙视我都没问题。可我只想要一张飞机票,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你对么?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我想搞一张去法国的机票,求你!”
“见鬼!这个时候你想逃回法国?要是想回法国你早就该回去,要是想保护东京这时候就该留下来。你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把什么都弄砸了,你既不属于日本也不属于法国,两个国家都会以你为耻!”
上杉越从旅行箱中扯出厚厚的文件递给昂热:“这是我的体检报告,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确实是皇,可我不是你那种怪物,我已经是个老人了,我早已不是年轻时的那个怪物了,我是个老得快死的老怪物。”
昂热一页页地翻阅那份体检报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诧的神情。他在剑桥主修的就是医学,看懂体检报告对他而言不是难事。根据这些文件,上杉越早该开过追悼会了,他全身的器一官都已经衰竭,脑神经一血管正在封闭,心血管上长满了莫名其妙的增生物。这种全身一性一的衰竭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十年。
“我早该死了,可皇血还支撑着我苟延残喘,每晚我都听见死神来敲门,已经听了三十年。”上杉越苦涩地说,“我只剩下一个梦想,就是回法国去看看,看看一妈一妈一当年待过的修道院,在那里死去,举行葬礼,躺在棺材里听他们给我唱安魂弥撒。我不是不想离开东京,我是不敢,我离开法国太久了,我已经不懂那里了,我在那里的朋友都死了,我怕我真的回了法国会失望。但我一直在攒钱,我攒够了一笔能在里昂买个小住所的钱。我得走,我再不回去看看法国,我就连失望的机会都没有了。”
“多年之前你为了曰本来刺杀我,今天你却想丢下这个国家逃走?”昂热的声音也很涩,“看来我真是忽略了时间的效力,我们都老了,你老成了一个浑蛋。”
“我凭什么为日本牺牲呢?我已经为这个国家牺牲过一次了,还不够么?”上杉越也暴躁起来,“我只有一半的日本血统,我本该在法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是那些日本人用好听的谎言哄我来日本。下了船我才发现,这里没有我的任何亲人,连老爹都过世了!那些日本人只是看中了我的血统,他们给我选择了好几个妻子,只是想把我变成和老爹一样的生育工具!他们还一抽一取我的基因样本送去德国研究,如果能用试管婴儿技术造出新的皇来,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我!”多年积攒下来的愤懑爆发出来,蛇岐八家给上杉越的痛苦远超过荣耀,所以他才会焚烧家族的神社,恨不得那场熊熊大火把关于白王血裔的一切都烧掉。
昂热愣住了,死死地盯着上杉越。在他的眼里,这个急于逃亡的拉面师傅和不久之前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年轻人渐渐地重叠起来,源稚生也很着急,只不过是急着去赴死。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源稚生必然是从某个人那里遗传了皇血,这个世界上还剩几个人能够传给他如此纯粹的白王血统呢?尽管生育过程是在试管和胚胎培养室内进行的,这对血缘上的父子从未谋面,但他们的坐一姿和他们的神态都有着无法否认的相似度。
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时候,源稚生也是这么疲倦,雨水也是这样从额发上往下滴。再回想几十年前的上杉越,不就是个有些一陰一柔的美男子么?举止中透着妩媚的气息,他的一个儿子继承了一陰一柔,而另一个儿子继承了妩媚。
原来事实真相是这样的。上杉越一生没有结婚,不想留下任何后代,以免皇血的诅咒流传下去。可他没想到几十年前的基因样本从德国送到西伯利亚,变成新的皇又送回了日本。
“昂热,帮帮忙,我不是个英雄,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这辈子努力去做的事情都做错了,你就放过我这样的废物好么?我帮不上你的,你是疯子是狂徒,你可以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择手段。”上杉越苦涩地说,“我没有你那种勇气。”
“在你看来,我那么差劲么?”昂热低声说。
“当年你要文身,我给你选了那幅‘诸界之暴恶’,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浑蛋啊。可是我们的敌人是龙类,跟那种暴君一样的生物作战就需要你这种浑蛋。大家谁也没有慈悲心,谁慈悲谁就被杀,血流成河你们也不后悔,所以你和龙族是相配的对手。可我真的不是,我是个法国二百五,我年轻的时候很想过花花公子的生活,在不同的漂亮姑一娘一一床一 上打滚,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在死前抓住那么一点点小一一温一一 馨。”上杉越蜷缩起来,低垂着头,双手扶额,就像那些在公司里被老板训斥、回家被妻子抱怨无能、儿子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女儿跟不一良 少年勾搭他却毫无办法的疲惫男人。
“我跟你是朋友,但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年轻的时候我比你帅,现在你还是那么风度翩翩我却成了平庸的拉面师傅,女孩子只会在想跟我要打折的时候才会给我抛几个媚眼……我……”上杉越还在喋喋不休。
“够了!我没时间听你哕唆!”昂热断喝。
上杉越无力地抬起头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拎上旅行箱出去。
“我也没有飞机票。”昂热冷冷地说,“这个时候每班飞机上都挤满了人,你想上去,就得把一个人挤下来,没人有权这么做,我要是这么做我就是个浑蛋。”
“但我有一架飞机,一架湾流,停在成田机场!”昂热抓着老友的肩膀把他拎了起来,“跟我走!我让直升机送你去机场!”
“那是你的私人飞机么……那你……那你自己怎么办?”上杉越惊呆了,他唠唠叨叨说那么多话,只是因为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好久,他根本没有把握说服昂热,他也知道懦夫不会得到昂热的认可,心里早已不抱期待了。
“我是个只为复仇活着的男人,去死也无所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喜欢女人、喜欢小一一温一一 馨,你的生活比我的有意思,就把死的机会留给狂徒吧,反正死是狂徒应得的结局。”昂热扶着他穿过走廊,面无表情,换上了作战服的恺撒和楚子航紧跟在后面。
屋顶并排停着六架直升机,此刻东京城里能够调用的直升机半数都集中在气象周大楼的楼顶,这里是指挥平台,需要最好的一一一交一一一 通工具。
昂热把上杉越推上一号机,把他的旅行箱也扔了上去:“十分钟就够你到达成田机场了,我会让飞行员发动了飞机等你,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但现在,抓紧时间逃命吧!Go!Go!Go!”
他根本不理会上杉越的道别,挥手命令一号机起飞,扭头对恺撒和楚子航下令:“我们乘坐六号机。”六号机就是那架把知事送到气象局大楼来的重型直升机,此刻他们手里最强有力的一一一交一一一 通工具。
昂热转过身,才发现装备部的干部们都上到楼顶来了,列好了队准备跟他握手告别,卡尔副部长和马突尔研究员这种任务在身的人也不例外。虽然作为校长他能够在瓦特阿尔海姆得到一些尊重,但这一次装备部表现出了对英雄前所未有的敬意。
“校长是准备在海萤人工岛狙击一一尸一一守潮吧?”卡尔副部长的神色肃然,“我看过地图了,一一尸一一守潮要到达东京必须经过海萤人工岛,那里是最后防线。”
“只有三个人不知道守不守得住,应该是三个航母编队去守更好吧。”昂热跟装备部的神经病们一一握手。
“我们期待您的凯旋!”马突尔研究员严肃起来带着一股印度范儿的英气勃勃。
跟最后一位研究员握手之后,昂热登上六号机,恺撒和楚子航已经开始整理各种槍械了,装备部的人以各种不同的姿势向昂热的座机行军礼,他们竟然把这个场面搞成了检阅仪仗队的感觉。只有副校长懒得搭理这事儿,吊儿郎当地站在远处。
“给我看一下你的机槍。”昂热向着恺撒伸出手去,恺撒不解地把那支高速机槍一一一交一一一 到昂热手中。
昂热转过槍口,潇洒地打开保险,上膛,扫射。目标是二号机到五号机,这些珍贵的一一一交一一一 通工具在弹幕中溅出耀眼的火花,旋翼倒塌,座舱上的弹孔密如蜂巢。昂热避开了油箱,所以它们没有爆炸,只是变成了废铁。
从卡尔副部长以下,装备部的人都看呆了。
子弹打光,昂热潇洒地把空槍扔给恺撒,拍拍卡尔副部长的肩膀:“我相信没有退路的时候人会格外英勇,先生们,期待你们的背水一战。”
六号机腾空而起,高速去向东京湾,装备部呆呆地目送这位浑球校长,副校长耸耸肩:“跟校长相比你们还是太嫩,这种小花招瞒得过他么?”
装备部的神经病们当然不是来送校长踏上征程的,他们的目标是剩下的二号机到五号机,就算没有钥匙,以装备部的技术足够几分钟内获得这些飞机的控制权,昂热前脚走他们后脚就会开溜。他们送别的时候那么深情,是觉得对校长撒了谎有点小小的内疚。
但是屁嘞!他们这些人类一精一英为什么要为东京玩命?他们的征一途是星辰大海,哪伯世界末日他们也要代表人类活下去,和仅存的漂亮姑一娘一承担起亚当和夏娃的使命,所以他们一定要走!
昂热用一个机槍弹匣回答了他们。
“还愣着干什么?都行动起来!干掉那个王八蛋!”卡尔副部长缓缓地回过头来,目光一陰一冷。
“是说校长么?我这就去看看能不能搞到什么防空导弹。”有人说。
“混账!校长虽然是个王八蛋,可现在干掉校长我们也逃不出去!我是说神那个王八蛋!”卡尔副部长怒吼。
看着神经病们一窝蜂地涌下楼去,副校长以绝对“好整以暇”的姿态摆了张椅子在天台上,懒洋洋地招呼茫然的宫本泽:“方便的话去帮我拿两罐啤酒,我的龙舌兰被校长拿走了,顺带帮我看看有没有可以挡雨的东西。”
副校长坐在屋顶上看雨,宫本泽为他找到了一一柄一遮一陽一的大伞来挡雨。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景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渐渐地连电闪雷鸣也看不到,只剩下沉默的暴雨。
“各位市民请注意,各位市民请注意,海啸入侵已经暂停,但是暴雨仍在继续,市区东面仍然处于淹水的状态。请诸位市民选择合适的一一一交一一一 通工具撤往市区西部,受伤的市民请前往附近的避难所寻求救援。东京都政一府宣布本市进入自然灾害紧急状态,目前所有港口都已经关闭,机场处在人流过度饱和的状态,请市民们不要贸然前往机场。市内道路严重堵塞,谙尽可能不要开车避难。除了救灾部门和警察机构,政一府机构和营业机构在紧急状态结束之前都将停止工作。谢谢市民们的配合,东京都知事小钱形平次和各机构行政长官感谢大家。”不远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积水还不深,宣传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闪着红蓝两色的彩灯,高音喇叭对着漆黑的夜空播报。
行驶到长街中段的时候它还是熄火了,司机和车厢中的播音员跳下来试着推车,但在汹涌的流水中,他们根本站不住,只能抱着最有价值的那台设备匆匆地钻进旁边的住宅楼中避险。几分钟后,接近两米高的一浪一扫过长街,拍打着道路两侧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宣传车像只纸船那样浮起,漂流了差不多一百米之后撞断了一根老式的木头电线杆。
如果城市是个人的话,这座城市已经失去了自我治愈的能力,只能艰难地喘一息。
“还想要啤酒。”副校长摇晃着空空的罐子。
“实在买不到了,你们带来的酒已经喝完了,便利店全都关门了,自动贩卖机也被买空了。”宫本泽低声说,“那些对逃生已经绝望的人都在喝酒等死。”
“那找个漂亮姑一娘一来陪着聊天吧,在这种世界毁灭的时候,没个妞陪着不是太可惜了么?”
宫本泽沉默了,这样无理的要求实在叫人无从应答,禽一兽 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漂亮姑一娘一已经准备完毕,现在投射一出来。”耳机里传出某位研究员的声音。
副校长对面忽然出现了蓝色的光影波动。原来会议室里的那台3D投影设备被挪动到楼顶上来了,随着焦距被校准,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女孩越来越清晰。她端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看雨,长发在风中起落,跟真一人不同的只是背后有一个光带通往投影机。暴雨导致了光的散射,她笼罩在半透明的光影中,身边的每一滴雨里都有一个她的影子。
“这么深的水,鲸鱼都能游进这座城市里来了。”副校长指着远处,果然有一条小鲸鱼被大潮卷进了东京,它在水中翻滚,发出惊恐的叫一声,那是鲸歌,它在寻求同类的帮助,可在这个世界里是没有它的同类的。
“神的诞生,以万民的生命为祭祀吧?”Eva淡淡地说。
“说得真轻松,你的本体在美国,东京沉掉或者日本沉掉对你都不算什么,考虑一下你亲一爱一的导师好么?我还在东京呢。”副校长挠头。
他对Eva说话的口吻俨然是老师在跟捣蛋的学生说话,根本没有把她当作人工智能。
“可您并不怕死啊,佛拉梅尔导师,我想在您的心里,这座城市就要沉没这件事其实是很好玩的。您自己也说过不是么,活了那么久,最想体验的事情其实只剩下一件,就是死亡。”
在学院内部很少有人知道副校长的姓名,一度有人认为他姓曼施坦因,因为父子的姓氏应该是相同的,但曼施坦因教授立刻辟谣说自己跟母亲姓,连他的母亲也不知道副校长姓什么。他们是在一个酒吧相遇的,在那间酒吧里每个人都叫他“月亮捕手”。但在同一条街上的另一间酒吧里,副校长的名字是“咖喱雄鸡”。昂热也从不称呼副校长的名字,通常叫他老友或者一騷一货。Eva却淡淡地说出了这个平淡无奇的法国姓,似乎这就是她跟副校长之间常用的称呼方式。
“我是很想死一次看看,我是说那种真实的死亡,死了就再也不会醒来的那种。可我还有儿子啊,我死了我儿子会很难过吧?你说他那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家庭,又是个秃顶,我真的很担心他的将来。他就快过生日了,我给他买了三米高的维尼熊当礼物。”
“佛拉梅尔导师,曼施坦因教授已经三十九岁了,我想他不会再喜欢巨人版维尼熊这种礼物。”
“一个不喜欢维尼熊、在学院里当风纪委员会主任的儿子,真是不萌啊。”副校长叹了口气,“知道我召唤你的意思吧?给我把那个锁定的坐标抹掉。”
“可您已经答应了校长不会往东京里面扔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骗他玩玩的。Eva,你比其他人知道的都多,你清楚神是不能被允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因为它最终会成为新的白王。”副校长耸耸肩,“所以我要跟踪神的位置来释放天谴,如果源稚生没能把神留在红井里,那么神走到哪里我就往哪里扔达摩克里斯之剑。”
“如果神在东京市内呢?”
“那就对准东京市内扔,配合导一航,这对你不难吧?”
“天谴降临在东京的结果是毁灭一个区。”Eva的语调很平静,“用一个区的人命作为代价来拯救世界,这样做在人工智能的逻辑中是合理的。”
“居然用这种草菅人命的口气说话。”
“因为导师是草菅人命的导师啊。”Eva低声说,“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这种巨大的牺牲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狠下心来的吧?”
副校长没有回答,低声哼着一首德克萨斯的民谣。
“对了,路明非还没有找到么?那小家伙不是校长的屠龙吉祥物么?”副校长忽然想起了什么。
“面对白王,什么吉祥物都不管用了吧?”Eva淡淡地说,“当天谴登场的时候,人类和龙类的战争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路明非蜷缩在酒窖的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喝着座头鲸的藏酒,听着外面零星的槍声,那是猛鬼众的槍手和蛇岐八家幸存的干部在三楼、四楼、天台和附近的建筑物里槍战,虽然此时此刻这种战斗已经不再有意义了,可陷入了这个战场就只能作战到最后一剡,没有人会原谅对方,放下武器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