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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眼睛仙女》作者:[英] 克里斯托弗

洪波 译

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获胜以后,弗伦克·马克·克拉根回到了加里福尼亚北部自己居住的那个小城。一天傍晚,一辆车窗上挂着不透光窗帘的黑色轿车驶到了他的家门口。从车里走出两个身穿便服、但具有军人风度的男子。他们在一级棋手家里作客的时间并不长久。几分钟以后,马克·克拉根便和他俩一起走出家门,坐进轿车以后向着不知何方驶去了。

警方进行了调查,但由于没有任何资料,关于弗伦克·马克·克拉根失踪的案件便被搁在了一边,后来归入档案了事。

“那辆汽车真漂亮。”失踪者的邻居康洛老头对州里派来的调查人员说:“我真想坐上这种车去兜个风,可他们没有请我上车……”

轿车绕来绕去的走着,从小城开上了高速公路,向南疾驰了两个小时,途中一次也没有用过刹车。然后,车子拐到了一条任何地图上均未标出的道路上,很快地驶进一个用带刺铁丝围起的居住区内。轿车缓慢地驶经一些典型的正方形建筑物,建筑物的周围都是一些果树。最后,车子在长满冰草的小丘旁的一所房子后面停了下来。

两个穿便服的人先从车上走下来,他们认真地关好车门,便一言不发地向小丘走去。马克·克拉根跟在他们身后走着。突然,脚下的地面向两边分开了,面前出现了进入地下舱的入口。他们刚一走上通往下面的梯子,头顶上的闸门便关闭了。再往下走,地下舱的构型变得像是一个普通的现代旅馆。狭窄的通道分别通往几条走廓。每隔一段相等的距离,便可看到一些房门,上面没有门把,但全都装着电子信号盘。天花板上投下的灯光比较暗淡。沿着走廓两边的墙壁,立着一棵棵仙人掌。

终于,到了所要找的那扇门前。拨动信号盘,他们走进了工作室内。

桌子后面坐着一位身材瘦小的秃顶上校。

陪同马克-克拉根前来的两个人悄悄地离去了。上校向弗伦点了点头,示意他在自己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椅子似乎太矮了些,弗伦克坐着觉得很不舒服,似乎有人把他压得两肩着地似的,而又瘦又小的上校则从上面俯看着他。

“我很高兴您接受了邀请。”上校一边说,一边用他那对细小的眼睛盯着弗伦克:“您有可能要下一盘自己最好的棋。”

“但是,我得知道参加棋赛的条件。”弗伦克说。

“条件很简单。”上校向他保证说,随后把一个文件夹扔到了桌上。

弗伦克打开文件夹里的护照一看,从照片看到的是他本人的脸,而写的姓氏却是杰夫里·皮尔逊。

“我得用这个姓名吗?”

“是的。”上校肯定地说。他用手指甲搔了搔面颊,似乎他对根本不需作任何解释的事再作解释实在感到腻烦:“姓名,这是第一件事。第二,您从来没有在加里福尼亚居住过。第三,不要走出住地的范围,不要向任何人打听什么,也不要回答任何问题。这个,”上校把圆润的手掌放到光亮的桌面上,加重了语气说:“对您的利益是至关重要的。而第四个条件,也是最主要的条件。您应该走赢一局棋。”

“假如我同意的话,我能得到多少报酬?”

“每月付给一万美元;等到棋赛一结束,一次付给一千万美元。”

马克·克拉根出汗了。可是,上校看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千万?……”

“是的。现金、支票、黄金或者不动产,您想要什么都行。”

“我同意。为了一千万美元,我将为您走赢每一局棋。”

弗伦克在这个居住区内安顿了下来,给他安排的是一所单的、二层楼独院住宅,里面布置了舒适的家具。他花了几百美元添置了衣服,给酒柜和冰箱里装足了酒和食品。终于,弗伦克现在自信他已经是杰夫里·皮尔逊了。而实际上,如今只有一条回忆的细线把他同过去、同下棋的狂热、同一连串令人十分疲倦的循环赛联系起来;在那个时候,他之所以要赢棋,完全不是为了艺术、荣誉或者其他的昙花一现的满足,而是为了得到奖金,也就是为了果腹的面包。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一次得到解决,而且永远的解决了。

第三天晚上,弗伦克的餐桌上摆满了从军人餐厅里订的小吃和菜肴,还有最名贵的葡萄酒,点亮了屋里所有的枝形吊灯,还把磁带录音机放足最大音量,给自己往高脚杯里斟上葡萄酒,端起酒杯走到镜子跟前,和自己的“影中人”碰起杯来。

“祝你健康,杰夫里!”

在地下舱里,专门给了他一间大厅,它很像是宇宙飞行的控制室。

他的主要工具是一个很大的电视屏幕,上面显示出了地球表面的全景,它被划分成了一个个方块。上面哪些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明国界,而各个国家的全部面积上都布满了各种亮点、小圆圈、十字线,许多看不懂的记号和箭头。

有许多很小的亮点一直在移动。箭头的方向也在不断地改变。大部分箭头都指向闪现着不很亮的光线的欧洲中部。

“这就是您的游戏。”上校说,他对在皮尔逊身上所产生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在整个世界上,哪儿也没有和它相似的东西。这是我们国防事业的骄傲。杰夫里,您真走运。您将成为开创军事艺术新纪元的人物。从前,谁能用军刀或剑把别人的头砍下,他就成了胜利者。后来,开始了机器的战争。飞机和坦克对飞机和坦克。一场战争要打好几年。数百万吨机械装置被毁坏,无数的资源被白白费。到了今天,一场决定的战役在转瞬之间就能结束。谁正确地选择了这个瞬间,谁就能获胜。这里不能容许错误,一旦发生错误,那就意味着死亡。正在开始的是智慧或者智能的战争。在屏幕上移动的那些亮点,便是我们的飞机、火箭运载器、潜水艇、装有火箭核弹头的坦克。每个作战单元都有自己的路线和自己的目标,让他们摧毁目标的指令便是从这个纵台上发出的。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找到敌方防卫处于最薄弱状态的瞬间,然后用铁腕加以打击。这就是您的棋局,杰夫里。您将成为民族英雄。许多最美丽的姑将主动和您朋友,而您的一千万美元经过一年将给您带来五十万美元的利息!年青、富有、一切顺利而幸福的杰夫里·皮尔逊!而所有这一切都将在一瞬之间获得。”

“我……是第一个使用这个纵台的人吗?”皮尔逊问道。

“这无关紧要,一级棋手。”上校一边回答,一边转过脸去:“我想,这完全无关紧要。主要的是要赢得这局棋。详细的指示和说明您可以从格伦诺中尉哪里得到。他马上就来。我将随时听取您获得成功的消息。”

讲完这番话,矮小的上校转身走出了大厅。他走路的时候有点一步一跳似的活像是只机械鹦鹉。

中尉用了很长的时间,枯燥无味地向皮尔逊解释怎样使用纵台,怎样读出各种信号,火箭运载器移动的意义,有关信息正在不断地传到电视屏幕上来。

在空中,在水下,在阿里佐纳和萨哈拉大沙漠中,巨大的战争机器在不停歇地工作着。杰夫里似乎感到,他听见了正在大西洋上空飞行的超音速轰炸机的吼声。他明显地感觉到大地在颤动。后来,他才明白这是飞机产生的震动和嗡嗡声。

“如果电子计算机发出了您的信号,那么,国际部长、总统和侦察总长就会收到这个信号。如果他们三个人全都在三秒钟内按下自己个人纵台上的启动按钮,这就意味着发射火箭装置。

皮尔逊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在教练纵台上学纵各个战斗点。渐渐地,在他的内心唤起了比赛的狂热。他以一级棋手的手法变换着歼击机和潜水艇的路线,以便通过防御系统中的缺口歼灭敌人。不久,纵台又和一些军事卫星联通了线路。

在同电脑作战的过程中,皮尔逊几次发出了攻击信号,这时,屏幕上立即浮现出了死亡区的暗斑,它意味着敌人已被消灭,敌方的技术装备已不能使用。

格伦诺以赞美的神情看着皮尔逊。

过了半年,杰夫里的口袋里已经响起了五万美元的簌簌声。

他被委派去纵一个小型的纵台,任务是镇压一个非洲小国的抵抗。哪个国家里有不少铀矿,他们打算把这些铀矿收归国有。到了第二天,皮尔逊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合适的、算得很准的一系列棋步,计算出了轰炸机和携带火箭的歼击机的运动路线。他用键盘输入了各项数据,然后像在梦中似地听着转换开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整个落入攻击区的地段上布满了灰色的烟云。

在快乐的欢呼声中,以瘦小的上校为首的一批军官走进了纵厅内,他的秃顶也由于激动而泛起了绯红色。

“我早就说过,这位小伙子是个宝贝!”上校说道:“高级!整个作战行动才让我们花了5000美元!要是按照陆军参谋部制定的战略战术,就得让我们白白花掉150万美元!杰夫里,值得为此而干上一杯!今天我请客!”

这伙吵吵闹闹的人离去了,可是皮尔逊却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觉。他感到很愉快,因为他的考试合格了。凭着他的智慧,运用了如此大量的变化无常的数据,解决了非他杰夫里谁也解决不了的难题。可是,他的背上却在起鸡皮疙瘩。他知道,现在这个非洲国家已燃起熊熊大火,人们正在倒塌的建筑物底下被窒息,而整个土地则遮蔽在灰尘和烟云之下。

在上校举行的小型晚宴上,皮尔逊喝醉了。两名值班军官挽扶着把他送回了住处。他被放在沙发上,脸朝下,免得被憋死。整个夜晚,他梦见自己骑在穆斯登野马背上,在炎热的北美草原上奔跑。

后来,他梦见自己坐在一条山溪旁,周围像蝴蝶似地飞来了许多蓝眼睛的仙女。杰夫里渴极了,嗓子干得直冒烟。可是,仙女们却跳起了环舞,她们转着圈,不让他走出她们的包围圈。

杰夫里试图跳出环舞的圈子,然而他却跳不过去。于是,他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往这群会飞的淘气女子掷去。石头落在了一个年轻的仙女头上。她喊了一声:“杰夫里杀了我!”便倒下了。

一刹那间,这些蓝眼睛的仙女们便向着四面八方飞去了。

杰夫里好不容易挣扎到了小溪旁,向着凉凉的、清澈明亮的水流俯下身去。可是,当他的嘴唇刚要够着水面时,水流便离他而去渗到了沙土中。在他的红肿的嘴巴前面,剩下的只有热气腾腾的河。仙女的小小体变成了一只死蝴蝶,而整个山谷里到处都是已经死掉的和正在死去的蝴蝶。空气中充满了干枯翅膀的簌簌声,以及从干枯的河里散发出的苦涩味。

后来,刮起了一阵热风,把原来的仙女们的体吹了起来。她们在杰夫里面前转着圈,跳起了疯狂的环舞。这时,天空在旋转,石头在移动,杰夫里感到天旋地转,不由得跌倒在热得烫人的石头上。

噗通一声,皮尔逊从沙发上掉了下来,他这才苏醒过来,挣扎着爬到插着兰花的高水罐旁,把花扔到地上,开始饮罐里的水。他贪婪地喝着,大口大口地吞着。然而,就在他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水和胃里所存的东西却都从嘴里吐了出来,因为水里散发出了体的气味——他忘记了这些兰花有着烂肉般的古怪气味。

半死不活的皮尔逊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把头伸到水流下面。他久久地喝着、喘着气、哽咽着。

他的头脑里始终没有摆脱梦境和仙女的奇特声音:“杰夫里杀了我”。

皮尔逊的神智还没有请醒过来,上校又派人把他叫到了地下舱里。他费劲地整理好衣服,咽下了一把碎的药片,迈开不听话的双腿向小丘走去。

脸面发肿、然而却生气勃勃的上校在纵台旁等着他。上校用一个断然的手势把屏幕指给杰夫里看。屏幕上在闪烁的火光中出现了一个毫无生气的灰色斑点。

“又接到了一道命令。”

“我不干了。”皮尔逊声音嘶哑地说:“我是棋手!我不是杀人的凶手!战争不是我的职业!”

上校的脸沉了下来。他用力地咆哮起来;在他那虚弱的身体里居然还能发出这样的气力,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

“我们是签订了协议的,你要想离开这儿,除非你替我们赢了这局棋!别耍小孩子脾气!”

皮尔逊掉进了一口深井,正在往下掉着。

他的心口酸痛起来,胸闷得差点儿接不上气,眼前一片黑暗。上面的远处正在缩小,只露出了高不可及的一方蓝天。他想喊又喊不出来,双手使劲地去抓那些又滑又湿的圆木,但却无法抓住。

他掉进了百年不见光的凉水里,水淹没了他那向下飞坠的身体,上面的一小方蓝天也消失了。

皮尔逊坐到了纵台后面。

从那时起,转换开关又咔嚓咔嚓地响过两次,看到屏幕上升起了黑色的烟云,遮蔽了河流、田地、丘陵和丛林。还有那蝴蝶们旋转地跳着环舞的山谷。

从这以后,皮尔逊被调到了主纵台上。

常常使皮尔逊不寒而栗的一个念头是:要是他找到了那唯一的、能够消灭在屏幕上占据着半个地球的对手的作战进程,结果又会怎样呢?

数千枚火箭将同时发生震耳的巨响。半个世界将陷入一片火海中,混凝土的楼板将纷纷塌落,钢轨被烧成扭曲的圆圈。

“不过这毕竟是战争。”他自己安慰着自己:“他们也有卫星、飞机、火箭。他们同样把打击目标瞄准着我们,他们也希望置我们于死地。”

皮尔逊正是带着这种情绪,坐在纵台后面进行以为常的调度作业的。

可是,在这个大型纵台上,一切全都是另外的样子。

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坚强战士展开了叉的双臂,正准备决死迎战。

有的时候,皮尔逊巧妙地算准的一系列棋步会突然遭到破坏,仿佛是从内部发生了爆炸似的。也有的时候,他自己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原先的状态,似乎是他在这信号之林里遭到了妖怪的迷惑,弄得他昏了头,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原来的树椿那儿。

当皮尔逊对他认为是薄弱的环节展开了致命的进攻时,进攻却往往会受阻于坚不可摧的防御。

每当皮尔逊沉溺于同不露面的对手所进行的奇怪的决斗时,他忘记了在屏幕上如此轻易地调动的那些亮点实际上却是飞机、军舰、快速登陆军;他忘记了它们是在数千英里以外的地方,各个分队正在警报声中出发和完成着无法理解的急行军;他忘记了它们是像幽灵似地在浓雾中悄然移动的装甲军舰,也忘记了成千吨的燃料正在喷气发动机的喷嘴中燃烧。

终于,有一天早晨,杰夫里刚刚来到班上,上校便把他叫去,傲慢地对他说:“从这个月起您的工资将要减少。这是司令部的决定。您是不是在和他们玩捉迷藏游戏?这是在挥霍纳税人的钱!还有,经常调动部队引起了一部分参议员的疑问。我们可能会遇到麻烦。总统对此很不满意,皮尔逊!见他的鬼,进攻吧!”

与此同时,在许多亮点的一片混乱中,在这种旷日持久的游戏中,皮尔逊模糊地感到了某种他所熟悉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预感变成了确信无疑。接连有好几个晚上,他忐忑不安地寻思着,是否要把自己的这些想法报告上校。

国家的国防委员会认为,他们的纵台是独一无二的。可是皮尔逊确信,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里,有着和这完全一样的纵台。他熟悉对方的手法。只有伊凡·萨莫欣才会这样摆布对方的一些棋子。他是唯一曾经赢过弗伦克·马克·克拉根的人。

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杰夫里·皮尔逊决定更加仔细地观察屏幕上的各种行动,并对最近几天里的事件作出分析。

不久,杰夫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瘦了,脸色发乌,脾气暴躁而凶狠。为此,格伦诺中尉向上校打了报告,要求把他调到其他部门去。

一天,皮尔逊请上校设法了解一下,俄国的一级棋手依凡·萨莫欣现在在哪儿,他正在搞什么活动。不久,上校通知他说,萨幕欣已在半年前死于一次空难。

这一消息使皮尔逊大为惊愕。现在,他确信这里隐藏着某种神秘的谜,存在着同两个奇怪地从正常生活中突然消失的老对手有关的秘密。

皮尔逊熟悉萨莫欣的手法,就同任何一个人熟悉自己的伙伴一样,因为人的声音、身形、脸可以改变,但他的思维方式却象指纹一样,只能是每个人所特有的。

但是,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萨莫欣在运用同样的纵台同他作对的话,那么,就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回避的问题。要知道,直到现在为止,皮尔逊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防御问题。他一直在试图消灭敌方。但却忘记了敌方手中也会有致命的武器。

皮尔逊开始走动算好了的一系列棋步,来与萨莫欣对抗。他让潜艇跳起了令人迷惑不解的舞蹈,把对方的注意力从陆军火箭装置的调动上转移开。于是,他看见东北方向上表示飞机的各个亮点连成了一条细线,而这条细线本来是可以由地下发射井的打击加以冲破的。萨莫欣失算了。皮尔逊使劲地。而当他抬眼再度观看的时候,他又重新落入了深井,感到又冷又暗。因为他看见了一道无法通过的障碍,而它在一秒种以前却是没有的。不但如此,他自己在加拿大的拉布拉多半岛一侧却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20英里长的毫无掩蔽的地带。

萨莫欣的潜艇正飞速驶向这条走廓。但是,它们又很快地转了一个大弯,划出了一个均匀的圆圈驶上了返航的路程,曲曲折折地在渔轮中间航行。

它们没有发动攻击。

皮尔逊终于对自己的问题得到了回答。

以前,他们也一定有过便于进攻的机会,不过他们却始终没有用过一次……

皮尔逊把对部队的控制重新调到了原先的状态,由参谋人员来掌握,而自己则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的思路完全打乱了。

后来,他站了起来,像一个疲倦的行路人那样,吃力地沿着山溪的河谷慢慢走去。

他找到了那个头上淌血的仙女。她躺在那儿,就在他用石头把她击倒的地方。

杰夫里抱起她那很轻的身体,紧贴在胸前,尽量小心地不压皱她那轻盈的翅膀。然后沿着干涸的河走去。他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加里福尼亚他故乡的小城。他想走进自己家里,可是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不给他让路,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人们好奇地看着死去的仙女,看着她那垂着脑袋的、令人可怜的身体。

“是我杀了她。”皮尔逊说。

街上响起了强音警笛的哨声,警车上的顶灯在闪烁,可是来的却不是警察。从吉普车上走下的是杰夫里所认识的、在地下舱里工作的军官们。矮个子上校仿佛是从地底下蹦出来似的。

“他疯了!”上校喊道。

就在皮尔逊痛苦地想着他该怎么办的时候,天上充满了啾啾的叫声和笑声。

从摩天大楼上飞下了长长一圈跳着环舞的蓝眼睛仙女。她们托起皮尔逊像一根羽一样把他举到空中。

上校和他的随员们全都呆若木鸡似地楞着。皮尔逊看到那些变得愈来愈小的身形在挥舞着双手,慌乱地走来走去,有的还在人行道上奔跑着。上校从皮套中拔出手槍,向着皮尔逊射击。可是已经太晚了。

仙女们把弗伦克·马克·克拉根抬到了很高的、子弹绝对够不着的地方。那儿只有蓝天,就是他从井底下向上看到的蓝天。——

天空,太和有力地扑闪着翅膀的仙女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