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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作者:[美] 盖伊·哈森

“50万年前天上还没有一颗星星,”女人告诉孩子,“但是现在你看。”孩子抬起头。夜空的中央是一个黑色圆盘状物体,围绕着它的周围闪烁着无数的星星。“缀满星星的夜空……”她喃喃道,“真美!”

七岁的男孩儿用他稚嫩的眼睛凝视着女人,却发出了老人才有的沉重叹息声:“,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爸爸去哪儿了?”

女人紧紧握着孩子的手。停了很长时间她最终回答道:“爸爸到隧道外面去了,小家伙。”

“爸爸离开隧道了?”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点点头。

孩子看着隧道上沿,那儿离他们只有几米,而隧道的底部一直延伸着,在夜色中看不到头。突然,他注意到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一些东西。

他已经很熟悉隧道了。那是个巨大的金属圆柱形物体,直径大约半公里,高五公里。即便在晴朗的日子里,你也一眼看不到隧道底在哪儿。紧贴着隧道那垂直的墙壁上伸出一个个的搁板,搁板向隧道体内伸出四米远,末端有栏杆防护。每个搁板比另一个搁板高出也是四米。紧贴着隧道垂直的墙壁上还有一个个梯子,从隧道底一直延伸上来。人们可以沿着它们在一个个搁板间行进。现在坐在最高层的搁板上,孩子第一次注意到梯子是一直向上的,可以沿着它走到隧道外去。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接受的观念才从未注意过。

如果你离开隧道,你就会死。这就是生命最基本的法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隧道外面生存。没有。

“但是那不是很危险吗?”

再次停了很长时间她才回答:“是非常危险。”她回答的声音近于耳语。

孩子再次向外看。在他头上几米的地方就是世界的边界,但是这个世界的边界真的就是世界的终点吗?是吗?你可以爬上梯子,然后……

如果爸爸就这样做了,那是不是说这样做可能是可以的?

孩子问:“爸爸很强壮,他是这里最强壮的人,对吗?”

“是的,你爸爸是很强壮。”

“也很勇敢?”

“他是很勇敢。”而且也很愚蠢。

“他会回来的。”他宣布,“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她回应着,尽量让回答保有同样的信心。为了孩子。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说要几个小时。几个小时。”

“他会回来的。”

“是的,他会回来的。”

孩子陷入了深思中,他的前额皱得有点走样了。

“隧道外有怪物吗?或者会不会有什么动物可能会吃了他?”

“没有。”她摇摇头,一半觉得好玩,“隧道外没有怪物,也没有什么动物,什么也没有……”她在表达完自己想法前及时停了下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隧道外幸存,“没有。”

孩子再次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不久,他又看向,简单地问道:“那他去干什么?”

她的眼中有了一滴眼泪:“我不知道,儿子,我不知道。”常常每隔几代,就会有一个疯狂的人到隧道外去,想要证明些什么;想留下永世的声名;想找到最初的探险家们——他们也是科学家——遗失在外面的什么东西。

没有人再回来。他会发现过去百万年间都没有被发现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他要抛下自己的妻儿?为什么出去要比他留在这儿更重要?他是不是想悲惨地死在外面?另一滴眼泪滑落她的面颊。她转过脸,然后,为了掩饰她的举动,她又转了过来抬头看着星空和中央那个黑盘子。它很美。有一天或许天空会布满星星,再也没有任何黑暗。然后,然后,然后……或许余下的人类——如果他们还存在的话,会找到一条进来的路。但不是现在。确实不是因为她那愚蠢的丈夫离开隧道,她才这样想的。

“你撒谎。你知道的。他去干什么?”

她微笑了。丈夫很聪明,儿子也很聪明:“爸爸想去找一些信息,小家伙。或许会有什么方法通知其他的人,或许可以让他们帮助我们。”

“我想让他们来帮助我们,或许等我长大了,我也会离开隧道。”

女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是这不是合适的时间告诫他那其实就是自杀一一不能在他满怀希望等着爸爸安全返回的时候。现在不能。所以她什么也没说:“或许。”

孩子继续说:“如果到时他还不回来,我可以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她把脸转了过去,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为什么人们在隧道外面会死去?”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好像是在抓脸上的庠庠,趁机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隧道和天上的星星有关,为什么这里以前没有星星。那可是个很长的故事,那是个关于我们祖先的故事。我想,你现在也够大了,可以讲给你听了。”那会让时间过去得快些,“或许听了以后,你会更好地理解你爸爸的行为。”我肯定不理解!“你看天空,看那些星星,每个星星都像我们的太一样明亮,有的甚至更亮些。但是它们离我们太远了,所以我们看来只像一个发光的小圆点。”

“我们的祖先来自另一个行星,那儿也有明亮的太。但是那个太距我们这里太远了,在这儿,我们甚至连那个小圆点也看不到。在他们的世界里也有夜晚,他们的夜空也有星星,但是那儿的夜空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不一样。他们的天空布满星星,没有这儿的那块黑暗。”说着她指向那个黑色圆盘,“你看,那……那个黑东西……叫黑洞,那是个非常特别、非常危险的东西。”

“比去隧道外面还危险吗?”

“比任何东西都危险。当你站在搁板上,你向上跳——地心引力会把你向下拉,引力始终作用于我们。质量更大些的物体引力会更大,当它作用于你,你是很难把自己从那作用力中扯开或者跳开。行星的引力很大,可以作用你下到下一个搁板上,但那引力却不足以阻止你沿梯子向上爬。但是黑洞的质量更大,而且引力也更大,一旦你掉进去,你就不可能再挣脱它了。所以,要是有人掉到了黑洞里,他就永远不可能挣脱出来了,永远。

“我们的祖先是来这儿研究黑洞的,但是他们也不得不同它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免得掉进去。”

“哇……你是说他们曾经靠近过?比我们现在要近?”

“太,太近了。那很危险,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黑洞的大小,那是个被称为神天的东西?”

“什么是圣,圣,圣天?”

她吃吃笑了:“神天,儿子,神天。”

“神神……天?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家伙,那是科学术语。我们的祖先,他们都是科学家,他们知道许多现在我们已经遗忘的东西。但是我知道神天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东西,里面有成千上万颗星星。”

“那还只是我们祖先来这儿——到内隆三的一小部分原因,他们有比研究黑洞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外星人。”

大约就在发生上述母亲和孩子对话的100万年前,卡萨德船长从舷窗向外看。“天呀,那也太大了,”她喃喃道,“整个该死的天空居然一颗星星也没有。你可能会淹没到里面的。”她笑了,严格地说那该是个挖苦的笑。

“卡萨德船长?”她的连接器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希切斯先生。”她回应着。

“我们刚收到一个信息,船长,是给你的。”

“信息?是内隆三发来的吗?!”我们现在正处于他们太系的边缘,或许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但他们怎么可能会讲我们的语言?

“不是那个行星发来的,船长。是从我们来的地方发来的。是舰队司令发来的。卡萨德司令。”她皱皱眉,舰队司令,亲的老爸。“是命令,”希切斯继续说,“只能你听的命令。”

“是他四年前发出的,船长。说得更确些,是四年前他以光速发出的。他这样做,毕竟是知道我们会到这儿的。”

所以这是假定我一进入外星人的太系,就可能接到的命令。是他以前没有勇气面对面下达给我的命令。或许是非常糟糕的什么事。

“好吧,上尉,把它转过来吧。”

“是,船长。”

舰队司令那熟悉的严厉脸庞出现在卡萨德船长面前的屏幕上。出于本能,她几乎就要举手敬礼了。她皱皱眉,即使孤独地在太空漂流这么多年以后,这惯……

“嗨,船长。”他以惯常的生硬嗓音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收到这个命令,我会留在这儿等待回应。当然我是不会听你的意见的。这是给你的命令。”卡萨德船长感到淡淡的痛苦。只能我自己听的也只是公事而已,真该死。“联合长官们的意见还和以前一样。只除了一件事:他们决定,如果你遇到攻击,或者任何敌对情况,即使你有生命危险,你也不能还击。这是能证明我们和平意图的最好方式。我重复一遍:任何情况下你也不能使用任何武力。我们希望以牺牲你和你船员的行动来证明我们的和平意愿。特别是鉴于那里物种的科技水平远比人类更为先进。记住,船长,任何情况下!完毕。”然后屏幕黑了下来。

真经典!他选择这样一种确保听不到我回答的联系方法。他知道我会同他争辩;他知道我会和他同联合长官们争辩一样同他争辩;我可能会告诉他请相信我的判断力;请相信我那经过时间一次又一次证明的判断力;也正因为我的判断力我才被选来担负这个使命。但是不,他从不相信我的判断力,不是吗?现在,我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服从命令。

但是,这究竟是谁下的愚蠢命令?为什么你不简单明了地说:“再见,女儿。好好死吧!”

她伸直身子。啊,停下。作为一个女儿、一名军人,停止抱怨!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吞下痛苦。

但是另一个想法袭向她,粉碎了父亲的军人面孔。在他眼中我并不重要。他的职业、使命、军队,每件事都重要——除了我。总是这样。

她同内心升起的这种思绪做着斗争。爸爸不喜欢眼泪;爸爸不喜欢。爸爸只是派女儿来送死的,亲的,所以让他见鬼去吧。

再次,她对着自己挖苦地笑了。至少我的死亡可以为他避免下一次辩论了。

她需要做些什么了,需要对船员下些什么严厉的命令。她重新就位,这时她的连接器又响了起来。

“船长!”是斯托,船上的科学官。

“怎么了,伊迪丝?”

“啊——我们刚刚——你最好到船桥上来一下,是,喔,我想——我们遇上麻烦了。”

麻烦,好啊。我们或许会活下来,或许会死,但至少我不用再去想舰队司令了。“我就来,科学官。”她又回到船长角色,匆匆大步向船桥走去。

几分钟内她就赶到了。“怎么了,伊迪丝?”整个船桥上的人都看着上了年纪的科学官,她看起来很焦虑,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回答:“科学官?”

斯托扮个鬼脸,然后转向屏幕:“那个小东西我以前就注意到了,当我们可以从第五行星后看到内隆三时我就注意到了。”

“那是什么?”

“那时事情还不太紧急,所以我想在向你报告前尽可能多收集些数据——”

“那是什么?”

“但是现在事情看来已经紧急起来,而且……”她的声音弱了下来,困窘不安。

伊迪丝!那是什么?”

“看那儿。”屏幕上有个点,很小的蓝色点。

“我看到的是什么?”

“内隆三,我们最初得到的图像。”立刻,卡萨德回想起关于内隆三的原始数据。内隆三:外星人的行星,也是他们太系的第三行星,那个太系是围绕着一个银河系大小的黑洞做轨道运行的。绕一圈要足足100万年,不过那仍是它的运行轨道。物理学家们说这个太系可能还会以这个轨道运行大约400万年时间(取决于黑洞膨胀速度的不同可能会加上或减去10万年),然后星系将会破裂,整个星系中的太和行星都将最终坠落于无垠的黑色之中。

“好,”卡萨德船长耸耸肩,“它看来像个点。”

“看那儿。”科学官来到屏幕前,指着那个点。

“看什么?我还是看不出来。”

“围绕着行星有个环。”

“一个环?”卡萨德船长重复着。

“就像土星环一样,它也有个环。”

船长走到屏幕前,斜眼看着这个蓝点,它看来仍然只像个点。

“这是数字放大图像。”那个点变成了一个球体,围绕着那个球体有一个环。“告诉你吧,你应该相信老年人的眼睛。”她对船长说。

“嗯……如果我记错了,请你纠正我,科学官。但是在我们以前看到的图片中我不记得有个环绕着行星。”

“绝对正确!”

“那些图片不能放大?”

“你开玩笑?它们的放大比率比这还大。”

“那……为什么?是不是我们走错星球了?”

“不是,”因为有人认为她会犯这种非职业错误她感到很生气,“就是它,确实就是它,就在它该在的地方。”

“那环从哪来的?”

“三种可能:可能是外星人建造的,或者——”她犹豫了。

“或者什么——?”

“或者是行星自然生成的。”她耸耸肩。

“那么就算是外星人建的。’

“是。我们最后一张关于内隆三的照片来自于10年前。他们在10年间建造了一个环绕自己行星的环。”

“嗬……好吧,那可——可真是个奇迹。我们已经了解到这些外星人有建造这类行星的能力。”船长说,“我的意思是,看看他们在泼斯坦系统建造的该死的正方形金属体,长和宽都有10光年,从任何地方看起来都好像没有尽头似的。那还只是他们建造的一个物体:一个需要研究的物体。那给你什么启示?”

“那启示我这些外星人可真是大忙人。他们正在建造着什么东西,像那个边长10光年的正方形。像这个环。他们正在建造一个大尺寸的建筑,而我们进到中间了。或者对他们来说我们不是什么麻烦,因为他们太大而我们像只小苍蝇,或者他们会“啪”地打下去。这也提示了我第三种可能。”

“第三种可能?”

“喔,是的……第三种可能事实上也是事情的真相。”

“是什么?”

“因为那环太大了,我刚刚没有想到。”

“是什么?”

“我刚刚才意识到。你看,当我同你谈时——”

“科学官——!”她的嗓音里满是威胁。

“看这儿,这是20分钟前开始的。”

屏幕上的图像有了变化。行星还是同样的行星,但是那环……卡萨德船长只好再次斜看。那环……它看起来……正在消散?!

“这是10分钟前的图像。”

现在环更小了,点却更多了。

“环,”科学官说, “正在分解。”

“但是怎么可能……怎么……为什么?”

“看这些原来组成环的点。”船长点着头。

“它们正对着我们飞过来,加速度极大。”

“什么?!”

“极大其实还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他们在两分钟内将达到光速的一半。”

“什么?!”船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解释一下。”

“它们是太空船,船长。那‘环’其实并不是个建筑物。它是由几十万甚至数百万艘飞船组成的。太多了。当它们一起围着行星运动时。从这个距离看,它们就像是个环。想象一下有多少飞船,它们会带来什么……无论如何,它们正朝我们飞来。”

“向……我们?”

“向我们。”科学官点点头。突然,船长明白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是什么了:恐惧。

“思考一下,”她带着命令的口吻,是时候行使船长责任了,“它们想干什么?”

“因为它们正对着我们而来,所以我唯一的假定是它们来打苍蝇了。”

“请提点有建设的意见。”

科学官摇摇头。卡萨德船长环视船桥,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每个人都很惊慌。

“好,那么。”坐到椅子上后,船长平静地说,“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了,那意味着我们早做比晚做好。希切斯,发送准备好的问候信息。全频率。”

年轻的上尉转身开始工作。

“已经发送了。”他回报着。

“很好。科学官,他们多久才会收到这些信号?”

“鉴于我们刚才看到的是7分钟前的图像,以及他们的速度是光速的四分之一。不过他们仍在加速,所以可能会更快些。”

“很好。”船长靠向椅背,“在那之前,我们就等着。希切斯先生,不停地发信号。给他们留下破译我们科学家简单语言代码的时间。”

“是。”

“科学官,继续用监视器观察他们。等他们再靠近些,看看是不是能看出些什么来。”

3分钟时间就在观测屏幕的紧张沉默中过去了。当外星飞船停止加速时,他们的速度达到了光速的一半。

“啊,天呀!”科学官脱口而出,“真是一大群!”

“什么?科学官?!”卡萨德船长转向她问,“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

“那就让你的声音听着像没什么才对。”船长咕哝着,回转身。

沉默了几秒钟后,希切斯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我们的信号了。”

“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

“可能还太早。不停地发。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他们距我们还有多远?”

“你是不是认为他们可能并不真的需要到我们这个位置来?”伊迪丝·斯托悲观地问。

“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好。如果他们拥有任何武器——激光器,或者类似的东西——他们不需要到我们这个位置就可以使用了。当我们看到他们激光器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想是时间来讨论一下防御了。我们该准备还击。”

“不行。”卡萨德船长回答,“我们要给他们时间分析我们发出的信号。不要采取任何看来像是攻击的举动。保持我们的航向。”

又过去了一分钟。百万艘飞船冲着他们飞来,屏幕上都是飞船的图像,它们后面的每件东西都被掩去了。

“喔,天哪!喔,天哪……”当看到屏幕上海艘独立的飞船变得越来越大时,科学官失去了控制。

“伊迪丝,控制好你自己。”

“我们需要保护自己!我们不可能会赢,但是我们也不能不让他们流一滴血就把我们吞下!我们不能不经过战斗就让他们杀了我们!”

卡萨德船长的脸因为愤怒有点扭曲了:“我们什么也不做!明白吗?什么也不能做!!”

“是,船长。”

“30秒后到达。”希切斯通知船长,“他们并没有减速。”

用更平静的声音,卡萨德船长命令道:“什么也别做。我们是抱着和平的目的来的。我们要用行动证明这一点。什么也别做。”

“20秒。”

“好,什么也别做。上尉。”

“那家伙。”科学官指着屏幕上的一艘船喊着,“他会撞上我们的。”

“什么也别做。我们不能攻击它。”

“船长——”

“我们不攻击!”

“5秒。”

卡萨德船长抹去前额上的汗,重新回到船长的角色。这是为你做的,爸爸。你希望如此。

“4秒。”

“停止计数,上尉。”

“2秒。”

“什么也别做。”

“1.000——”当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年轻的上尉转过身,“0。”

卡萨德船长迷惑地四处看看:“科学官!发生了什么事?”

“喔……等一下……”科学官俯向她的仪器,屏幕上仍然显示着一大群飞船——成千上万的飞船从各个方向经过他们。他们好像正处在蜂群中间,“很明显,他们正飞过我们。”

“那艘会撞上我们的呢?”

“在最后一秒转了方向。或许是为了避开我们。那种速度下改变方向的力度——”科学官摇摇头。

“忘了你的科学吧。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a,他们了解我们;b,他们不想杀死我们;c,我们这儿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我们只是挡了他们的道。”

船长离开椅子站起来:“那他们向哪儿飞呢?”

“飞向……”科学官再次俯向仪器,“黑洞。他们正朝黑洞飞去!”

“在屏幕上显示给我看。”图像变了。现在蜂群看来正离他们远去,“嗯,让我们假定他们并不是想要飞进黑洞里。”

“在他们飞行的航线上有什么特别的物体吗?”

“事实上,可能他们是想进黑洞的。我是说,那也不一定是自杀。一个人可能的确能在黑洞里面生活。你只是不能离开也不能同外面的世界进行联系。但是这个黑洞这样大,基本可以容下整个太系,或许在黑洞的另一个边界可以支持生命也说不定。至于不提刚才讲到的这些——那就是自杀。喔……看那。”

“看什么?”

“那儿。”图像变了,她指着屏幕上一个现在完全变黑了的点。

“我看到的是什么?那儿什么也没有。”

“我把图像放大。” 她按下按钮:“看那儿,上百万艘飞船已经到那儿。它们正沿着黑洞的边界飞行。”

“什么?它们在做什么?”

“喔,我的天哪。完全放大,你不会相信的。”

“相信什么?!”

“他们正把什么东西倒到黑洞里,像谷粒大小的东西。”

“你说什么?”

“上百万艘飞船正把像粉尘样的东西倒进黑洞里。”

“粉尘?”

“或许不是粉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像什么。看起来他们像是正在向黑洞里播种!”

“给黑洞播种持续了好几万年的时间。”说。

孩子拉拉她的衬衫,他不再安静地听了:“可是这一切和爸爸有什么关系呢?”

“想一下,”她继续讲,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提问,“上百万艘飞船给黑洞播种了好几万年。每天每分钟都没有停歇过。当他们的一半飞船播种时,另一半飞船就忙于装播种用的粉尘。”

——”

“我们的祖先曾飞近去研究这种奇怪的现象——他们的有些飞船甚至会意外地坠入黑洞,但是播种却一直持续着。外星人——我们最终称他们为内隆人——始终忽视我们的存在。”

,这和——”

“他们唯一不忽略我们的时间就是人类的飞船从不同的太空区域靠近他们建造的庞大正方体时,外星人表示得很明显,任何靠近建筑的人都会被杀死。我们那些科学家祖先们只能从远处观测、收集数据,观察这些天才们建造不知是什么的系统。”

“但是——”

“最终我们的祖先降落在内隆三上,”她特别强调了最后几个字,孩子咬着嘴唇:终于进入主题了,“观察内隆人忙于自己的事情。”

“慢慢地,他们发现这些外星人往黑洞播种的是一种外星人称为‘掌控粒子’的东西。他们想自己理解了这些外星人。用‘掌控粒子’你可以给黑洞某种‘掌控’的东西,用这种‘掌控’你可以移走黑洞。但是这并不是外星人的初衷。

“因为在经过了超过10万年的播种后,外星人完全消失了。他们所有的人、动物都被装上巨大的飞船,飞离了神天。他们停止建造那个建筑。他们停止播种。他们只是消失在了未知的太空深处。”

“他们上哪儿了?”孩子对此很感兴趣,完全忘了自己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我们想要追上他们。但是我们的飞船速度太慢了,我们把他们跟丢了。我们孤独地留了下来,没人打扰我们去检查他们行星上留下的一切。然后有一天,它发生了。”

“发生什么了,?”

“我们被孤独地留在宇宙中。”

查尔斯·尼撒姆8岁时,他的父亲就死了。那是英勇的死亡。现在查尔斯仍然是舰队的一员,负责管理一艘没有任何武器装备的驳船,为内隆三运送食物。

查尔斯在自己上翻了个身,从他的舷窗向外看着满是星星的天空。第1000次,他悲哀地想道,这可不是他所期待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她不了解,他和他父亲一样具有成为英雄的品质。他和爸爸一样的勇敢、一样的强壮、一样的机智。但是他怎样才能证明这一切呢,靠这份工作?他父亲死后被授予三枚勋章,她就让查尔斯发誓永远不会因工牺牲:他不可以去冒任何危险,没有太空、没有武力、没有战斗——什么也不可以。最终他们达成协议,他不去冒任何危险。其实,现在内隆人走了,在神天的另一边同忍托人也签署了和平条约,现在已经没有战争了,军人生命的风险已经降为了零。

噢,天哪。他渴望有些什么行动。一场战斗,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

一种很大的吱吱声晃动了他的。它就来自他的下面。他笔直地坐起,那是——?

他按下手腕连接上的按钮:“李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撞击了船体?”

“没有,先生。我们的防御场会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请别挂。”他停了有一秒钟,然后继续回答,“先生,我刚接到来自全船各处的这种询问。”

“是流星雨吗?”

“不是。先生,不是。不管它是什么——我们已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所有的传感器都证实了这一点。先生,我想,船体上应该发生了什么。”

“我们是不是被攻击了?”有攻击就太好了,当然如果我们有武器的话。

“我不这样认为,先生。”

声音再次响起。沉重的吱吱声,他下面的地板好像移动了。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他向下看,船舱中间的地板下陷了几厘米。突然,他自己的房间看来不像是原来的样子:“上尉,我房间的地板发生了什么,我这就赶到船桥上。等我到了,你最好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尼撒姆船长跑出房间,关上房门。恐惧袭卷了他的全身,浓重、让人无法移动的恐惧。他应该发布命令,他应该是领头的,但是他所有的感觉就是恐惧。那可能是因为这并不是战争。没有敌人去搏斗,当你的飞船要在太空中四分五裂时,勇气是多么好的东西。

他很快赶到船桥,李先生正在掌舵。

“情况怎么样,上尉?”

“先生,我们正在改变航向。”

“改变航向?我没有下这样的命令,为什么你——?”

“我没有,先生。可是我们就在改变航向。”尼撒姆船长从他肩上看过去,“我们的仪器完全发疯了。船长,没有什么拉我们,也没有什么在推我们,没有任何东西碰我们。”

“你猜那是什么。”

“看那儿的计量表,应该是什么具有磁的东西。我想我们正处于某种磁场之中。但是我无法想象磁场的强度——喔,天哪!”沉重的吼叫声再次袭过他们,船壳也吱吱地响着。

“怎么了?”他无法掩饰嗓音中的恐惧。

“磁场的强度增加了四倍,而且——啊,天哪……”他低语道,“我们的食物箱刚刚从船上掀了下来。如果继续下去,我们的飞船也会被撕成碎片的,船长。”

“转向,全速逃离磁场。”

“是,先生。啊,该死!”

“怎么了?”

“磁场的强度又翻了四倍。先生,它是以指数级递增的,我们的引擎可挣不脱。”

“唔,那么——”

“先生,船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这种压力下长期存活,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他无法思考,到处都是声音,那种像闹鬼房子里的声音。他觉得他手腕上的连接正把他的手拉向吱吱叫的船壳。如果这再持续一或二分钟的话,他们都会死。他该怎么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期待、期待、期待——他无法提出什么意见,他需要时间!

“磁场再次翻了四倍,先生。”

“我,我,我——”突然他觉得脑子中的每样东西都开始游荡起来,或许是磁场的影响,“让我们——”这是飞船像箔纸一样被撕成无数碎片前他所说的最后的话,船长和他的船员们都被抛入了太空。

他最后的想法是:他是不会因此而获得任何勋章了。

200年后,飞船和船员们残骸的移动速度令人迷惑地接近了光速。它们撞在神秘的外星人建筑上,撞成了碎片。

“那个巨大的正方体,那面‘墙’,是个磁铁。”告诉孩子,“那是个巨大的磁铁:50光年宽、50光年高的大磁铁。飞船是不可能飞入这个范围内的。因为它们无法克服那面墙的磁场。它们会被那面墙的力量压得变形并被拉着向墙撞去,直到里面的人们都死去。”

,什么是磁铁?”

“磁铁就是会吸引每种由金属或者铁或者类似东西制作的物体的东西。飞船刚好就是由金属制造的。

“但是发生在外太空飞船上的事情还是无法同发生在这儿的事情相提并论。当墙开始动作时,我们行星表面每样用金属制造的物体突然之间都飞向天花板或者飞上了天空。表、计算机、每个机械好像都有了生命。少数人开始有眩晕感。但是那时还没有引起人们的恐慌。几分钟内当磁场加强时,刚才还只是贴在墙上的物体开始向墙里‘陷’去。

“那还只是一切的开始。一些戴着金属物体的人突然向天上飞去。还有一些被拉着向墙上猛烈地撞去。撞上后,他们的身体也开始拼命向墙里挤,就好像钉钉子一样被钉向墙里。那种场面太可怕了。

“人们开始失去平衡感和方向感,不能协调地运动。人们试着找各种地方藏身。但是没有这种磁力作用不到的地方。又过了几分钟,磁场更强了。我们的家园、设备等等都被从行星上扯下来,消失在空中。一些人出现了令人费解的出血现象。还有一些人死了。

“只有一千地方是安全的——这个地方。后来这个地方被称为隧道。但当时只有4个人躲了进来。他们看到发生在外面的一切在隧道里并没有发生。他们开始意识到,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几分钟,内隆三上的所有人类都将死去。如果只有他们4个活下来,那严肃地说也不可能有他们子孙后代的未来。因为那就没有繁衍未来的足够人口了。

“一个叫塞缪尔·帕克的人取下他手腕上的所有物品。做了勇敢而愚蠢的努力,他离开这个安全的隧道跑入街头,大叫着让人们躲入这个避难所,并为他们指明了逃亡方向。几分钟内,人流涌入这里。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人流变少了。有些进来的人已经垂死;另一些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死去;还有一些不幸的人在随后的几天内死去。塞缪尔·帕克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他死前,他还一直在呼喊,让人们到这儿来避难。他死在了街头,但是他保护了我们的种族。由于他,200人,虽然只是当时行星上居民的一小滴进了隧道;由于他,那些人繁衍的种族一直延续到今天。”

“可是,如果它不是隧道,那它原来是什么?”

“这个隧道过去曾是个武器。一个巨大的深入地下的大炮,它可以向星星发射能量。在人们降落在这个行星上很久以前,它就被废弃了。但是它还在这儿,它的核心,不管是什么制成的,还是会产生能量,仍在隧道底部运动,产生热。热仅仅是它过去正常情况下产生能量的一小部分,但那已足以提供给我们生存所需的能量和暖了。”

“但是隧道为什么能保护我们?它的壁也是金属做的,对吗?”

“是的。最初来这儿的科学家们说它是用金属做的。但是让它可以抵御磁场的原因是它的形状:它是圆柱形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圆柱形可以,但是那些科学家们这样说。他们要比我们知识渊博。”

“那就是90万年前我们同其他人类失去联系的原因。没人能到这儿来、没人可以离开,也没人可以同外界联系——因为在隧道内无法动作,而外面……”

“外面的人死了。”孩子说着,他的脸随之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女人深呼吸了一下,看着星星。“最初,”她继续说,“科学家们认为这个行星也将被扯离它的太系,撞到墙上去——因为在这个行星的熔岩下,行星的内核是铁元素。但是这个太系并没有被打破,当时还没有人知道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内隆人要开启这面墙?为什么他们要制造它?”

“最初,我们的人认为那是要把黑洞向墙拉过来,把黑洞移开。这样这个太系就可以有更好的生存机会。但是几十万年后——即使黑洞被播种了‘掌控粒子’——黑洞还是没有移动一分一毫,我们的人无法理解。当时无法理解。”

“然而50万年前,我们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发生什么了?”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孩子抱怨着,“我不是问这些,为什么爸爸要出去?”

“爸爸去隧道外了,小家伙。”

“爸爸去隧道外?”

“是的,他去了。”

“那不是很危险!”

“但是那也很重要,爸爸了解这一切。他是为我们其他的人这样做的。他希望可以向自由教证明。他希望能找出是否有人类在用从前科学家们的仪器向我们发送信号。”

“在等他的时间,我会把关于天空的事情告诉你。你知道吗,这儿几乎是全宇宙唯一一个拥有真正黑夜的地方。”

“真的?那别的地方就没有夜晚吗?”

“噢,他们也有。但是我们祖先来的地方——夜空不是完全黑暗的。传说他们的夜空会有发光的小点——每个小点都是一个太,因为它们距离太远了,所以看起来就只像是个小光点。晚上,他们可以在夜空看到许许多多的星星。”

“那就是我们的天空中没有任何太的原因吗?”

“是因为黑洞。”她强调。天空是完全黑暗的,总是黑暗的。“黑洞太大了,它完全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没有人可以看穿黑洞,所以我们也看不到藏在它后面的星星。那也是我们的天空总是黑暗的原因。”

他向上看,突然,外面好像有什么在闪动:“,那是什么?”

“什么?”她向上看,“我不知道。”他们看了有5分钟,最后,那闪动的光线稳定下来,它就停留在那儿,成为天空中孤独的闪光。

“我不知道。或许是卫星。或许是我们的祖先回来了。”

“看!另一个!”他指向天空的另一边,在角落处,几乎看不见的地方,另一个光点在闪动。“另一个!”在夜空的另一个角落出现了另一个,“又有一个!”

“噢!”她说,她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耳语,“我知道这是什么!以帕克的名义……它们是星星!天上的星星!”她抱紧自己的孩子,把他抱向胸前,“是天上的星星!”

他们两个张着嘴,瞪着三颗星星。

“是爸爸带来这些星星的吗,?”

“黑洞在收缩,”告诉孩子,“所以突然之间这些星星就出现了。”

“这一定不是唯一的一面墙。在黑洞的另一边,在那个人类从未探测过的地方至少还存在有另一面墙。一定还有另一个磁铁以同样的力量在相反的方向推动一切。我们的科学家们是以这个理论来解释发生的一切的。如果你可以用磁场拉一个黑洞,他们说那就意味着磁场可以渗透到黑洞里,那也就意味着外面的人们可以影响黑洞里面。

“你瞧,每个人通常总是会被黑洞的引力吓倒,但是他们忘了还有更强大的东西。其实电磁力是黑洞引力的数十亿倍!那就是说,你可以用足够大的磁铁——甚至不用和黑洞一样大就行——来抵消黑洞的引力。

“科学家们确信内隆人播种到黑洞里的粒子应该是某种有电磁感应作用的粒子。墙可以把黑洞里的每件东西扯开!

“磁力可能无法作用到黑洞的中央,因为深入黑洞中心的物体可能已经失去了控制。但是在黑洞外部的一些物体,墙可以作用于它们,从而慢慢地增加黑洞的半径。

“要知道,对黑洞来说半径就是决定因素。

“要想逃离一个黑洞就意味着物体的逃逸速度要大过光速,可是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快过光速,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逃离黑洞。但是逃逸速度并不仅受到黑洞质量的影响,它还受到黑洞半径的影响!如果你能令黑洞的半径加大,把里面的东西拉开,你其实就是让黑洞缩小了!花了近40万年的时间这才见成效。从那时起,每隔10年或者那么多年天上就会出现一些星星;那些被黑洞隐藏从前从未看到的星星。我们认为这些星星就是一度在黑洞里面的星星!

“那两面墙也是为什么这个太系没有被分裂开、内隆三没有撞到墙上撞个粉碎的原因。内隆人把这两面墙建得正好让这个太系处于它们中间,可能会有一些小的影响,有时来自这面墙,有时来自另一面墙,正是这种小影响保持了行星的轨道不变。我们的科学家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认为他们就是那样做的。”

“嗨,是在等我吗?” 不知何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孩子首先发现了声音的来源:“爸爸!”一个男人从隧道顶凝视着他们。

女人发出吃惊的叫喊:“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确实还活着!”他站在隧道边,并没有再向安全处跨进一步的意思。

“太好了,进隧道里来!在会发生什么之前进来!”

“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进来!我不相信你还活着!进来!!!”

“你不会相信我发现了什么。”男人说,却忽视她的请求,“看这儿。”他指向旁边。

另一张脸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比他低一头,满脸微笑。

“你好,女士。”

女人惊叫着向后退了两步。她认识隧道里的每个人。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还穿着奇怪的绿衣服:“什么!——什么!——他?”

“他来自地球。”丈夫回答,“我们的祖先来了。亲的,他们来了!”

“但是那墙——!”

“那磁铁,”新来的人插话,“100年前就停止了,女士。’

“他们刚刚降落!”爸爸激动地说,“80多万年来第一批降落的人!我们可以出隧道了!再也没有危险了!”

“什么?”那不可能。

“你瞧!他们现在说的语言和我们的不一样。这个人,有一个特殊的仪器,可以把我们的话翻译成他们的语言再把他们的话翻译成我们的。在仪器动作前我不得不和他说了许多——但是现在,就像他说的是我们的语言一样。”

“墙停了?”

“是的,女士。内隆人,那些外星人也回来了。他们现在正聚集在残留的黑洞边缘。”

“他们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新来的人微笑着,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们很高兴地发现这里还有人类幸存下来!”

“那他们会做什么?现在会发生什么?’

“现在,我想我们终于发现黑洞里隐藏着什么了。”他指着繁星似锦的天空,“那是他们一直强烈渴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