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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痛叫一声》作者:[英] A·柯南·道尔

周教仁 俞理明 译

作者简况

A·柯南·道尔爵士是英国作家,生于一八五九年,死于一九三○年。

出生在苏格兰中部的丁堡,曾在丁堡大学学医,于一八八二年在英国南部的朴茨茅斯开业行医,同时以写作来增加经济收入,维持生活。

一八八七年,柯南·道尔的第一部“舍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小说《血迹的研究》出版了。他最初的大型历史小说《弥迦·克拉克》和《怀特公司》先后于一八八九年和一八九一年出版。不过,柯南·道尔的这些书并未取得显著的成功。直到一八九一年和一八九二年《舍洛克·福尔库斯探案》短篇小说出版以后,柯南·道尔才在文坛确立了作家的地位。

大约就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写了两部较长的小说,谈传心术迷信的《述客》和《克卢伯奇案》同于一八九五年出版。这两部小说已经反映出柯南·道尔的兴趣开始集中在科学与神秘主义相结合的一些主题上面。

柯南·道尔的第一部科学漫主义的作品是《窃盗霍的所作所为》,但给人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一九一三年,他出版了一部《找不到的世界》,是一部最出名的长篇。在这部小说中,可敬的查林杰教授率领了一个探险队,前住仍有恐龙生存的南美洲高原进行考查。在续篇《有毒带》中,描述了由于大气被毒化污染,地球面临了灾祸。

他的两部最出名的科学幻想小说是一九一三年出版的短篇集《可怕的高度》和一九一四年出版的中篇小说《危险》。

《地球痛叫一声》是他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写的科学幻想小说。在这个短篇小说中,提出了一种观点,即认为地球也象一只海胆一样,是有生命的生物,只是因其外壳太厚,以致不能感觉到它表面上各种生物、包括人类的活动。于是付重金进行实验,不断地向地心钻洞,结果发生巨大反应,造成火山爆发,太失色、飞机迫降……故事虽不免离奇,但隐约暗示了资源开发方面的问题和作者的观点。

☆☆☆☆☆☆

我仿佛记得我那在纪事报当记者的朋友德华·马龙对我谈起过查林杰教授。他曾经和教授分享过一些冒险的经历。但我因为工作太忙,公司的订货又多,所以对专业兴趣以外的事情知道得很少。我的大致印象是,人们说查林杰是个怪杰,火爆脾气,急躁易怒。十分意外的是,我居然收到他寄给我的一封商业信函。其全文如下:

恩莫花园(比兹)十四号 肯星顿

先生,

我需要请一位钻井专家。不满你说,我对所谓专家评价不高,而且我常发现一个聪明人(比如鄙人便是)比那些自诩有专业知识的人,看问题的视野更开阔,解决问题的办法更有效。那些专家的所谓专业知识,往往不过是糊口的技艺罢了,因此他们的眼光也实在短浅。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决定让你试一试。查阅钻井方面权威人士的名单时,你古怪的——我差点要写成“荒唐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经查询,使得知我的年轻朋友德华·马龙先生与你确有过从。我谨此表示愿与你会晤。你若能满足我的要求——这个要求非同寻常,我就会把一桩要事托付给你。事属高度机密,此处不便多淡。请你立即取消一切可能的约会,按上述地址于星期五上午十点半钟来我寓所一晤。敞处备有刮泥器和门垫,因查林杰太太素有洁癖。

专此布达

乔治·德华·查林杰

我把此信给主任秘书让他去复。复信说,皮尔里斯·琼斯先生很乐意如期赴约。复信也是同样的商业信函口吻,写得极有礼貌。开头一句话是:“来函(无日期)收悉。”这就招来了教授的第二封信。

“先生,”他写道——他的字迹歪歪扭扭,象带刺的铁丝篱笆。“我注意到你责备我的一个小疏忽:前信无日期。请允许我向你指出,作为高昂邮资的回报,政府在信封上盖个圆圈或这说邮戳已成惯例,邮寄日期由此可见。如果没有这个圆圈,或者虽有但看不清楚,你理应质询有关邮政当局。同时,请你只须关心我要和你谈判的正事,不要对书信的形式体例妄加评论。”

我明白,我是在同疯子打道。所以我想在进一步卷入此事以前,最好先去拜访一下老朋友马龙。我和他自幼在一起踢足球,同是里奇蒙德市的代表队。我发现马龙不减当年,还是那么个活泼热情的尔兰人,而他对我与查林杰的首次锋也甚觉有题。

“那算得了啥,老兄!”他说道,“你一旦和他一起待上五分钟,就会感到好象是被活活剥了一层皮。世界上没有谁能象他那样惹人讨厌了。”

“可为什么世人还这样宽容他?”

“一点也不宽容。假如你能统计一下他干的诽谤,吵的这些个架,还有在警署法院行凶打人——”

“行凶打人!”

“如果你们有争执,他不把你推下楼梯简直是上帝保佑。他是个衣冠楚楚的原始居人。我可以想象他一手执高尔夫球棒,一手枷块粗粗的镀石。有些人不过是自己那个世纪的产物,可他却是那种一千年才出一个的怪物。他居于新石器时期,或者在那前后。”;

“可他还是个教授呢2”’

“妙就妙在这儿。他具有全欧洲最伟大的天才,又是雄心勃勃,所以能够把这一切梦想变成现实。他的同事拼命想去拽住他,恨他恨得忧心刻骨,可是就象一大群拖网船想拽嫂贝伦加里亚号巨轮一样自不量力。教授毫不理睬他们,径自向前猛进。”

“这么看来,”我说,“有一点很清楚,我不想同他打道。我要取消这个约会。”

“千万别这样。你还是得准时赴约。请注意,要分秒不差,否则你就会挨他训一顿。”“干嘛要挨他训?”“嗨,你听我说。首先,你别把我刚才对查林杰这老家伙的评论太当真。无论是谁,同他多接近接近,都会慢慢喜欢他。这头老熊其实是不伤人的。啊,我还记得,有一次他背着一个患天花的印度小孩,从内地农村一直走到马代拉河边,有一百英里呐!他各方面都很了不起。如果你善于同他相处,他是不会难为你的。”“我可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那你就是个傻瓜。你听到过亨吉斯特高地的秘闻吗?就是在南海岸开矿井的事。”

“我想那是秘密勘探煤矿。”

马龙挤挤眼睛。

“唉,你高兴那么想就那么想。你瞧、老头子拿我当心腹,他不开口,我什么也不能透露。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因为在报纸上已经报导了。有一个人叫贝特顿,做橡胶生意发了财,若干年前把财产遗赠给查林杰,条件是这笔钱要用于科学事业。那笔钱果真不少,有几百万英镑。查林杰在苏塞克斯的亨吉斯高地购置了一块地皮。是在石灰岩山区北部边缘地带,一块很大的不之地。查林杰用铁丝网把它围起来。那中间有一条深深的溪谷,查林杰就在那儿掘洞。他宣称,”说到这儿,马龙又挤挤跟睛,“英国有石油,他打算证明这一点。他建造了一个小小的模范村庄,弄了一批工人来住在那里,付给优厚的薪金,让他们宣誓保密。整块地方用铁丝网围起来,那条溪谷又用铁丝网隔开,还有一群纯种狼狗来警卫。这群恶犬差点儿让几个新闻记者送了命。他们的裤子屁股上给撕得粉碎就甭提了。这是一桩大事业,汤姆斯·莫顿爵士的公司在经办,但也宣誓保密。很明显,现在是要打井公司来帮忙的时候了。这件事,又有趣又新鲜,到头来还能发财。你还可以有车和这位空前绝后的伟人往。你想想,拒绝这个美差不真是傻极了吗?”

马龙的论点占了上风。星期五早上,我便动身到恩莫花园去了。我特别注意不要迟到,结果到了门口还早二十分钟。我站在街上等候,突然认出停在门口的一辆带银箭避邪徽的罗斯·罗尔斯高级轿车,肯定是莫顿公司合股二老板杰克·德文希尔的汽车。我一向知道他为人最是文有礼。他突然出来站在门口,举起两手大声狂吸:“这该死的家伙!啊,这该死的家伙!”这景象着实令我吃惊。

“怎么啦,杰克?看来你今天早上火气不小。”

“你好,皮尔里斯。你也来参加这个工程?”

“好象有这么个机会。”

“啊,真叫人恼火。你来试试看就晓得了。”

“这不明接着,连你那样的好脾气也受不了。”

“是啊。他管家出来对我说‘先生,教授让我转达,他此刻正忙于吃鸡蛋。如果你另我个更方便的时间,他很可能会见你。’这就是叫仆人出来传达的话。你还要明白,我今天是来讨债的,他欠我们四万二千英镑呐。”

我惊奇得吹了声口哨。

“你这债收不回了吗?”

“不,收得回,他在银钱往来方面是信用可靠的。替这个老猢狲说句公道话,他用钱倒是挺慷慨的。不过要他付钱,得看他什么时候高兴和高兴的程度。他可不给人家留面子。话又得说回来,你还是进去试试你的运气,看看受得了受不了。”德文希尔说完活,就一头钻进轿车走了。

我不时看看表,一直等到约定的时刻。我自信身材还魁梧,又是贝尔塞斯拳击俱乐部的中量级亚军,可是从来没有如此心慌意乱地等着他接见。这不是生理上的原因,因为我完全相信,万一那疯子一时有兴要跟我动武,我是能够自卫。问题是我心里织着两种感情;一怕酿成一桩社会丑闻,二怕这桩有利可图的买卖不能到手。不过,一旦幻想消失身临其境,事情反倒容易多了。我啪地一声关上表盖,朝他家门口走去。

一个面孔毫无表情的老管家开了门。你可以说他有一种表情,也可以说他毫无表情。反正叫你看了以后觉得,他对任何意外都已司空见惯,世上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无所调了。

“是约见吗,先生?”老管家问道。

“不错。”

他扫视了一下手中的名单o

“您贵姓,先生?……一点不错,皮尔里斯·琼斯先生……十点三十分。一切就绪。我们得小心谨慎,琼斯先生。新闻记者给我们招惹了不少麻烦。您也许知道,教授对新闻界没有好感。请这边走,先生。查林杰教授正等着见您。”

说时迟那时快,查林杰教授已在眼前。我相信,我的好友特德·马龙把教授描绘成“找不到的世界”的人,实在是维妙维肖。我远不及他,这里就不再费笔墨了。我总的感觉是:一张桃花心木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庞然大物,一大撮铲形黑须,一双灰色大眼睛被垂下来的眼皮盖住一半,神情极为傲慢。教授硕大的头颅向后仰,须朝前翘,整个样子给人的唯一印象就是倨傲不恭,好象是在对你说:“唔,你这混蛋要干啥?”

我把自己的名片递放在桌上。

“啊,是的,”他说着,一边把名片从桌上拿起来,那神气好象名片有臭味似的。“不错,你是个专家——所谓的专家。琼斯先生——皮尔里斯·琼斯先生。你得感谢你的教父,琼斯先生,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的名字皮尔里斯很滑稽①。”

【① 琼斯先生的名字皮尔里斯(Peerlese),英文的意思是“无可匹敌的”,姓名连在一起,就是“无可匹敌的琼斯”。——译注】

“查林杰教授,我到这儿来是谈生意的,不是来讨论我的名字的。”我说此话时尽量做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我的天,依这人脾气倒不小,琼斯先生。你神经紧张动不动就要发怒。看来我们和你打道要当心,琼斯先生。请坐下,别发火。我在读你们关于重新开发西奈半岛的小册子。是你亲自撰写的吗?”

“那当然,先生。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不错,一点不错。不过事情并不总是那样,是吗?但我愿意相信是你写的。这本书写得还可以。用词虽然枯燥,但一些地方倒也颇有见地,有一些发人深省之处。你结婚了吗?”

“没有,先生。没有结婚。”

“那么你还是有可能保守秘密的。”

“如果我答应保守秘密,那就说话算话。”

“说得好。我的年轻朋友马龙,”——听他的口气好象特德才十岁——“对你很推祟。他说我可以信赖你。这个信赖可是非同小可,因为目前我正进行一项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实验——甚至可以说是最伟大的实验。我请你参加。”

“不胜荣幸。”

“的确荣幸。我承认要不是这种事规模宏大需要十分高级的技术,我是不会让别人参与的。现在,琼斯先生,我己得到你严守秘密的允诺,我就要谈核心问题了。事情是这样,我们生活的世界乃是一种生物。我相信这个生物也有其自己的循环系统、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

很明白,这家伙是个疯子。

“我看得出,你这脑袋,”他继续说下去,“听不进我的话,不过慢慢就会相信的。你回想一下,一片沼泽地或者石南丛生的荒地,多么象巨兽茸的胁部。这种比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及整个自然界。几百年间,大地的起伏就象这巨兽在缓慢呼吸。最后,对我们这样的小人国来说,这个生物的躁动和搔痒就是地震和灾变。”

“那么火山呢?”我问他。

“别打岔!火山就象是我们身上的热点。”

我竭力想批驳他这种奇谈怪论,可是给他搞得晕头转向了。

度!”我叫道,“陷入地下越深,度就越高,这难道不是事实?地心是高液体,这难道不是事实?”

他挥挥手不理睬我的争辩。

“现在郡办学校已经普及,先生,所以你也许知道,地球两极处是扁平的。这就意味着极点到地球中心最近,最容易受到你说的热量的影响。当然啰,要说两极是热带气候,简直是人人皆知,你看是吗?”

“我从未听说过你这个观点。”

“那当然。伟大的思想家有权提出创见。这个创见凡夫俗子是闻所未闻,通常很难接受。喏,先生,你看看这是什么?”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物件举在手中。

“我看是一只海胆。”

他大声叫道“对!”好象是看见一个婴儿巧妙地做成了一件事,露出有意夸张的吃惊样子。他说:“是海胆,一只普通的海胆。大自然用多种形式再现,只不过是体积大小不同。这只小小的刺海胆是世界的模型,世界的原型。你看它差不多是圆形的,两端扁平。让我把这世界看作一个巨大的刺海胆。你有什么异议?”

要说异议,头一条就是这种说法简直荒谬绝论,不值得辩论,但我不敢说出来。我思忖着要找出一条稍微和缓一点的理由。

“生命是需要食物的,”我说。“偌大的世界靠什么食物为生?”

“说得好极了——好极了!”教授说道,他俨然以保护人自居。“虽然你对更加微妙的地方尚嫌迟钝,不过你眼光还算敏锐。世界怎样获得营养?让我们再来看看刺海胆这个小东西。周围的水从这个小生物的腔管里流过,以提供营养。”

“那么说你认为水——”

“不,先生,是以太。地球在宇宙中沿圆形轨道运行,有如牛羊放牧。运行中以太不断地从中流过,给地球提供活力。刺海胆式的星球有一大堆,也都如法饱制,比如金星、火星等等,它们各有各的牧场。”

这家伙简直发疯了,同他争辩也没用。可他把我的沉默当成同意,显示一副恩典垂的样子朝我笑笑。

“我看我们进展得不错,”他说道。“曙光初露,一开始有点刺眼,很快就会惯的,这没错儿。请你听好,我还要对手里的这个小生物再发表一两点看法。”

“我们设想在它的硬壳上有无致多的小虫爬来爬去。这个刺海胆会感觉到小虫的存在吗?”

“我看不会。”

“那么你完全可以想象,地球也一点不晓得人类在以何种方式利用她。对于植物的迅速生长.对于小小微生物的进化,地球毫无知觉。她围绕太转的时候,这些小生物就集聚在上面,就象藤壶一类生物集聚在古代船舶上一样。这就是现状,这也是我想改变的现状。”

我吃惊地望着他:“你想改变这个现状?”

“我想叫地球知道,至少有一个叫乔治·德华·查林杰的人要让她注意注意,实际上,是叫她非注意不行。这将肯定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打招呼。”

“那么你怎么进行呢,先生?”

“啊,我这就言归正传了。你已经说到点子上。我再次请你注意我手上这个有趣的小生物。在保护的硬壳下面全是敏感的神经。不难看出,假使一个寄生微生物想要引起海胆的注意,就得在硬壳上钻一个孔,去刺激海胆的敏感器官,是吗?”

“当然啰!”

“再让我们用常见的跳蚤或蚊子盯人皮肤来举例说明。我们也许感觉不到跳蚤、蚊子的存在。但是一旦它们的吸管刺穿了我们的皮肤,也就是说我们的硬壳,我们就会不愉快地感觉到有东西在给我们找麻烦。现在你对我的计划大概开始明白了吧。猜到几分啦?”

“我的天!你想打个井钻穿地壳?”

他闭上眼睛,说不出的骄傲自负。

“在你面前的,”他说,“就是第一位要钻穿这层厚皮的人。也许可以说是已经钻穿了这层厚皮的人。”

“你已经钻穿了?!”

“在莫顿公司的有效帮助下,我认为可以说是已经钻穿了。几年来坚持不懈的努力,没日没夜地于,使用了一切型号的钻机、钻孔器、破碎机、炸药,我们终于达到目的了。”

“真是钻穿了地壳?”

“如果你认为这令人吃惊,那没什么。如果你认为这实在不可信——”

“不,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话,我们已经钻穿了地壳。深度正好是一万四千四百四十二码,大约八英里多。这一点,你也许会感兴趣:我们在钻探过程中发现了大量的煤炭矿,从长期看来,光煤炭就可以抵销这项工程的开支。主要的困难在于下层石灰岩冒水和海斯汀流沙,不过我们也都已经克服了。现在已到达最后阶段——这一阶段正好是你,皮尔里斯·琼斯先生的差事。先生,你就扮演蚊子的角色。用你的钻孔器代替蚊子叮人的吸管。脑力劳动已经完成任务,思想家退场。上场的是机械专家,一个手持金属节杖的‘无可匹改’的机械专家。我的话你明白吗?”

“你说钻了八英里!”我叫了起来。“你是否知道,先生,五千英尺已几乎被认为是打井的极限了?我知道在西里西亚北部有一口六千二百英尺的深井,但已经称得是奇迹了。”

“你没听懂我的话,皮尔里斯·琼斯先生。要么是我没解释清楚,要么是你脑子山了病,不过谁是谁非我不计较。我完全知道打井的各种极限,但是如果我只需要打直径六英寸的井,我就不会去花上几百万英镑打这口巨井。我只要求你准备好一根钻杆,越锋利越好,长度不超过一百英尺,用马达驱动。一根用重物撞击的普通撞钻就完全行了。”

“为什么要用马达驱动?”

“琼斯先生,现在我是下命令,不是作解释。我们大功告成以前,你的命就维系于这根远距离电动作的钻杆上。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听着,可能发生。我想要你去这样安排,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

“那么就去准备吧。目前还用不到你亲自到场,但你的准备工作现在就可以做起来。我另外没什么要说的了。”

“但是有必要,”我要求道,“让我知道要钻透的是什么土壤。砂层、粘土和石灰岩处理方法不一样。”

“姑且说县一种胶状物质吧,”查林杰说。“就这样,目前我们就当你的钻杆将钻进胶状物质中去。好吧,琼斯先生,我还有重要事情需要考虑,就此与你告别了。你可以起草一份正式合同,说明费用多少,找我的工程总负责人签订。”

我鞠了一个躬转身出来,可是没到门口,好奇心又留住了我。那时教授已经用羽蘸水笔在纸上挥笔疾书了。我的打扰使他很不高兴,抬起头来瞪着我。

“唔,先生,怎么回事?你早该走了。”

“先生,我只是想问问这个非同寻常的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走吧,先生,快走!”他愤愤地叫嚷起来。“摆脱卑俗的市侩气和实用主义吧,扔掉你那渺小的唯利是图的生意经吧!科学探求知识。不管知识把我们引到何方,我们还是要探索追求。我们要彻底了解人生是什么,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人类所处的地位是什么等等。难道这不就是人类最伟大的抱负吗?去吧,先生,去吧!”

他的一大把黑须又一次戳到纸上弯成弓形,叫你分不清哪是头哪是须。羽蘸水笔发出的声音更加尖厉刺耳。就这样,我离开了他这个怪人。想到我作为他的合作者参与那桩奇妙的事业,我脑子不禁又一阵发晕。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特德·马龙笑容可掬地在等着,要听我这次会晤结果的消息。

“喂!”他嚷道,“也不过如此吧?没有打人吗?你对他一定应付得很策略。你觉得这位老先生怎么样?”

“是我碰到过的人中最令人讨厌,最盛气凌人,最偏执和最自负的了。但是——”

“说得好!”马龙叫起来。“说到后来我们都有这个‘但是’。当然,他正是如你所说的那样一个人,而且还不止此。但人们认为这样一个伟人不是我们的尺子所能衡量的。因此,我们在其他任何人那里所不能忍受的,在他那里就受得了。是不是这回事?”

“唔,我对他了解得还不够深,还说不上来。但我愿意承认,如果他不是一个只会盛气凌人妄自尊大的人物,如果他的话确有道理,那么对他当然要另作别论。不过,他说的话真是可靠吗?”

“当然可靠。查林杰是说到做到的。好吧,在这件事上你们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他把亨吉斯特高地的事告拆你了吗?”

“告诉了,非常粗略的一个大概。”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整个工程是异常的庞大,从构思到实施都是如此。查林杰讨厌记者。但我得到他的信任,因为他知道我报导的东西只限于他授权的范围。我有他的方案,或者说部分方案。他老谋深算,叫人无法摸到他的底。不过无论怎样我已有足够的了解,可以向你担保亨吉斯特高地是一桩实实在在值得干的事业,而且也快竣工了。我劝你目前只需静观事态发展,同时把你的工具准备妥当。你很快就会从我这儿或者他那儿得到消息。”

后来,我是从马龙那儿得到消息的。

几星期以后,他一大早就以信使的身份来到我的办公室。

“我从查林杰那儿来。”他说。

“你们俩就象舟狮①和鲨鱼一样。”

【舟狮是一种鱼,喜欢和鲨鱼游在一起,吃鲨吃剩的食物。——译注】

“我很自豪,对他能有点用处。他真是个奇才。现在,他一切都弄好了,就瞧你的啦。他等着很快就响铃启幕。”

“啊,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过我还是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还装上了卡车,随时可以动工。”

“那么就马上动手。我推荐你时,说你力充沛,从不误时。所以请你别拆我的台。你和我一起乘火车走,路上我要给你讲讲怎么进行。”

那是个令人心旷神倍的春天——确切地讲是五月二十二日早上,我们进行了这次重大的旅行。这次旅行把我带上了一座后来具有历史意义的舞台。

途中马龙递给我一张查林杰写给我的小条子,要我作为指示来遵办。

先生,(他写道)

一到亨吉斯特高地,你就听从总工程师巴福思的调遣。他手里有我的施工方案。我的年轻朋友,此条的传递者马龙先生作为我的联络员,免得我与别人直接接触。我们在竖井底部一万四千英尺或更深的地方见到的景象,完全证实了我对星体质的看法。但是要给麻木不仁的现代科学界留下印象,还必须有更富于刺激的证据。命运注定由你来提供这种证据,由他们来亲眼目睹。如果你有出众的观察力,你乘缆车下去时,就会看到你依次经过二级白垩层,煤层组,泥盆纪和寒武纪地层,最后到花岗石岩层。我们的竖井大部分就是穿过花岗石岩层的。目前在井底覆盖着防水油布。我命令你不得乱动。因为脚碰地球敏感的内层表皮会使实验流产。按我的指示,在竖井底二十英尺处横架了两根结实的大梁,两棵之间留出空档,这空档起钢夹的作用,夹住你的钻杆。五十英尺长的钻杆就行了。其中二十英尺伸到大梁下面,钻杆尖端几乎触到防水油布。你如果还想活的话,就不要让它再伸下去。其余三十英尺钻杆就朝上竖在井里。假若驱动钻孔器,我们可以设想将有不少于四十英尺长的钻杆插进地球本身的物质里去。这种物质很软,我认为恐怕不需要动力,只要把钻杆一松,凭它自身的重量就会把钻头推进到我们尚未发掘的地层里去。对任何一个具有普通智力的人来说,这些指示看来已经够了。但我相信你仍需了解更多,可以通过我的年轻朋友马龙来问我。

乔治·德华·查林杰

可以想象,当我们到达位于南部丘陵的北面山脚下的斯托灵顿车站时,我的神经是何等紧张。一辆饱经风雨的伏克斯霍尔二十型小汽车己在等侯我们。我们于是上车在荒野小道上颠簸地行驶了六、七英里。这些小道虽然地处偏僻,但路面上满是深深的车辙,看得出通很繁忙。躺在荒草丛中的一辆破卡车表明,其他人和我们一样都苦于道路崎岖不平。还有一部大机器长满了锈,很象是水机的阀门和活塞,从一丛金雀花中伸出来。

“这是查林杰干的,”马龙笑眯眯地说,“据说因为与设计相差了十分之一英寸,他就干脆把它丢弃在路边。”

“接下来肯定要打一场官司了?”

“打官司?我亲的老朋友,我们自己应该有个法庭才是!我们的官司够一名法官忙上一年的啦。政府也是这样。我们这个老家伙对谁都不卖账。政府控告乔治·查林杰,乔治·查林杰也控告政府。双方象跳魔鬼双人舞似的,从一个法院跳到另一个法院。哦,我们到了。喏,詹金斯,让我们进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朝车里瞅瞅。他一只耳朵在拳击时被打坏,紧绷着脸,呈现狐疑神色。当他认出我的同伴时,表情才松弛下来,敬了个礼。

“你好,马龙先生。我还以为是美联社的。”

“哦,他们又盯上了,是吗?”

“今天是他们,昨天是泰晤士报。他们闹哄哄地到处乱钻。你瞧那个!”他指着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子。“看那个发亮的光点!那是艺加哥每日新闻报记者们的望远镜。是的,他们跟踪而来。我看见他们就象灯塔那边一排排的乌鸦似的。”

“这帮可怜的记者!”马龙边走边说。接着,我们走进了一扇装有可怕的铁丝网的大门。“我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也知其中的甘苦啊。”

此刻我们听到后面传来可怜巴巴的哀求音。“马龙!特德·马龙!”这声音来自一个骑机器脚踏车刚赶到的矮胖子。那时他正在看门人大力金刚般的紧抱中挣扎着。

“嗨,放开我!”他唾沫四溅地喊道。“把手放开!马龙,把你这个暴徒喊走。”

“詹金斯,放开他!他是我的朋友。”马龙叫道。“喂,老兄,怎么回事?你在这儿想捞什么东西?你经常进出的应是舰队街①——可不是苏塞克斯的旷野。”

【① 舰队街是伦敦报社集中的地方。——译注】

“你完全晓得我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我们的不速之客说,“我接到一个报导亨吉斯特高地的任务,我不能空手回去。”

“对不起,罗伊。你在这儿别想搞到什么东西。你只能持在铁丝网的那一边。假如你还想再进一步,你得去找查林杰教授得到他的允许。’

“我去过了,”这位记者沮丧地说,“我是今天早上去的。”

“唔,他怎么说呢?”

“他说要把我从窗口扔出去。”

马龙笑了起来。

“我对他说,‘是这门出了病吗?’于是我纵身一跳出了门,证明这门没有病。可那不是磨密皮的时候,我就干脆走了。在伦敦那边有那只长子的亚述公牛,这儿又有这个暴徒。把我好好的胶卷毁了。你似乎总是与一伙怪人为伍,特德·马龙。”

“罗伊,我无法帮你的忙,实在是莫能助。人们说你在舰队街从来没有败北过,这一回你算碰壁了。回你的办公室去吧。稍等几天,等老头一允许,我马上就把消息告诉你。”

“没有进来的机会吗?”

“完全没有!”

“给钱行吗?”

“你这是什么话!”

“人们告诉我说,这是一条通到新西兰的捷径。”

“假若你要从这里闯进去,那倒可能是上医院去的捷径。罗伊,回头见吧,我们还有事要干。”

“他叫罗伊·珀金斯,战时记者。”我们穿过大院时,马龙告诉我。“我们已经打破他不败的纪录了。据说他是攻无不克的。他那胖乎乎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使他通行无阻。我过去和他同过事。现在到了——”他指向一簇颜色悦目的红顶平房建筑群。“这是工人们的宿舍。他们是一批选过的优秀工人,工资远比一般为高。他们必须是单身汉,绝对戒酒,发誓保密。我认为到目的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人泄密。那一块场地是他们的足球场。那幢独立的房子是他们的图书馆和娱乐室。我可以有把握地对你说,那老头确实有点组织才能。这位是巴福思先生,现场总工程师。”

一个又高又瘦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满脸皱纹,表情沉郁。

“我想你就是那位打井工程师吧,”他用一种忧伤的声音说道。“我奉命等侯你。你来了我很高兴。坦率地说,这工程的责任一直使我心烦意乱。我们不停地干呀干,可是我从来也拿不准会遇到一股石灰水呢,还是一个煤层,或者是喷出一股石油,再不然或许是一条地狱的火舌。到目前为止,我们总算有幸没有遇上那最后一种。但你也许会碰上,谁知道呢!”

“下面有那么热吗?”

“啊,是很热。毫无疑问。那里大气压低,地方又狭窄,这样的热度是难免的。当然通风装置也太差了。我们把空气打下去,但是一个人一班最多只能干两个小时——他们还都是些卖力肯干的小伙子呢。昨天教授到了下面,对一切都根满意。你最好和我们一起吃午饭,然后去亲自看看。”

匆匆吃过一顿很简便的午饭。总工程师十分殷勤,带我们去参观他机房里的东西和布满草地一堆堆杂七杂八的废弃工具。在一边有一台已经拆散开来的巨大的阿罗牌水力挖土机,当初用来进行第一轮挖土很顺利。旁边是另一台巨大的发动机,带动一根循环来回的钢缆,钢缆上装着泥斗,把碎石岩片从坚井底下一级一级地拖到地面上来。在发电厂里有好几台转速每分钟一百四十转的谢尔·威斯汽轮发电机,功率很大,节制着一个可产生每平方英寸一千四百磅压力的蓄压器。高压空气从三英寸粗的管子里沿竖井而下,开动四架装有布兰特牌空心钻头的岩钻。紧靠机房的是一个发电所,为巨大的照明装置供电。在它旁边还有—台二百匹马力的汽轮机,带动一架十英尺的电扇,把空气从一条十二英寸粗的管子里送到井底工地。

在我们参观这些工程奇迹时,那个自豪的巴福思不停地做许多技术上的解释,真是叫人厌烦,这正好象我现在又来惹我的读者们厌烦一样。

我听到了车轮的隆隆声,高兴地看到我的三吨莱兰牌卡车满载着工具和一根根管子从草地上开过来。总算是一个不无愉快的小插曲。卡车里还载着我手下的工头彼得斯,他前面有一个衣着邋遢的助手。他俩立刻开始工作,把我的东西卸下车搬进来。

总工程师让他们在那儿干下去,领着马龙和我来到竖井边。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规模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已从井中挖出了成千上万吨砂土和岩石,围着竖井堆成一个马蹄形的弃土堆,现在已经变成相当规棋的小山了。这个由石灰石、粘土、煤和花岗石组成的马蹄形凹处,矗立着密密麻麻的铁柱和齿轮,纵着水机和升降机,和建造在马蹄形空缺处的砖砌发电大楼相接。大楼后面是竖井口,那是一个张开大口的坑,直径有三、四十英尺,井壁用砖头砌成,上面浇了水泥。

我伸过头去往下看那可怕的深渊,人家担保说有八英里深。想到这点我就感到头晕目眩。光斜射进井里,我只能看到几百码内肮脏的白垩层。凡是看来不稳固的井壁都砌上了砖头。

正当我在打量的时候,发现在无比深邃的黑暗中,有一个小小的光斑,一个极小的小点子,在漆黑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清清楚楚,而且十分稳定。

“那是什么亮光?”我问他。

马龙在我旁边把身子俯道栏杆。

“那是一架升降机上来了,”他说。“很奇妙,是吗?它离我们有一英里多,那道小小闪光是一盏强大的孤光灯。它速度很快,几分钟内就到这里了。”

确实,那针孔大的光越来越大,后来井里撒满了它的银辉。我不得不把眼睛从它眩目的强光中移开去。不一会儿,铁制升降机蓦地降落到平台上,四个人爬出来朝出口处走去。

“他们累坏了,”马龙说。“在那么深的地方干两小时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好,你的一部分工具巳在手边,我想我们最好下去,然后你自己作现场判断。”

他把我领进机房旁边的一间房子里。墙上挂着几套用最轻的丝制成的宽松衣服。我和马龙把自己的衣服脱得一件不剩,各换上一套丝质工作服,再赛上一双橡皮底的拖鞋。马龙穿得比我快,先离开了更衣室。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象十条狗滚在一起打架的声音。

我奔了出去,看见我的朋友双手抱住我手下一名堆放井管的工人,在地上滚作一。他挤命要夺下那工人手中死死抓住不放的东西。

马龙力大,把那东西从对方紧扭着的手中夺过来以后,就在它上面乱踩乱踏,结果变成一堆碎片。直到那时我才认出是一架照相机。我手下的那个满面生垢的钻井工人懊丧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真混帐,达特·马龙!”他说道。“这是我价值十金镑的新照相机。”

“我只得如此,罗伊。我看见你在偷拍照片。舍此以外别无他法。”

“你怎么会混进我的班子里的?”我义正词严地问他。

那个无赖眨眨眼笑了。“办法总是人想的,”他说。“不过请别错怪你的工头。他以为那不过是一件破衣服。我同他的助手换穿衣服,就这样进来了。”

“你也就这样出去,”马龙说,“不要磨嘴皮了,罗伊。假若查林杰在这里,他会放出狗来咬你的。我也有过倒霉的时候,所以我不会叫你太过不去。但我是这里的看家狗,我不仅会吠叫,而且还会咬人。得啦,出去吧,开步走!”

这样,我们那位野心勃勃的客人就被两个笑嘻嘻的工人押送出大院。

现在公众总可以明白那篇有四栏之长,标题为“一个科学家的疯狂梦想”,副题为“直通澳大利亚之路”的奇文是从何而来的了。这篇文章数天后发表在《顾问》杂志上,几乎叫查林杰气得中风。接着《顾问》杂志编辑遇到了他生平最不愉快而且是最危险的来访。

这篇文章极尽夸张演染的能事,介绍了“我们有经验的战时记者罗伊·珀金斯”的历险经过,其中有几处用了耸人听闻的字眼,说什么“这个恩莫花园发蓬蓬的恶棍”,“用铁丝网、暴徒和猎犬警戒的院子”,最后还写上什么“我被两个强徒从英国——澳大利亚地下铁道边缘拖走。这两个人中更为野蛮的是我过去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人,他混迹新闻界,样样要插手,又什么都搞不象样。另一个人样子很险,身穿奇怪的热带服装,摆出一副钻井工程师的架子,可是看上去倒更象是伦敦东区贫民窟里的穷鬼。”

对我们作了这番嘲弄以后,这个无赖对井口,对锯齿形的井壁以及沿凹凹凸凸井壁而下的缆车等作了采的描写。

这篇文章带来的唯—不良后果,就是使待在南部丘陵上等好戏看的无赖的数目明显地增加了。到了好戏真正开场的那一天,他们却又跑都来不及。

我手下那个工头和那个假助手已把吊索,V形钻头,测杆,压铁等等工具摆满一地。但马龙叫我别去管它,坚持要到最下层去。于是我们踏进了钢网升降机,在总工程师的陪同下,朝着地层深处疾冲而下。这里有一系列的自动升降机,每一架都有自己嵌在井壁里的作站。升降机以高速度运行,我们象是在作一次垂直的铁路旅行,而不象平时乘英国电梯那样不紧不慢地下降。

由于升降机是钢网围成,里外照得通明,我们对经过的地质层看得很清楚。在风驰电挚般下降时,我能认出每一层来:浅黄色的下白垩层,咖啡色的海斯汀层,淡色的阿什伯纳姆层,黑色的含碳粘土。再往下,在电灯光下闪烁的是混在粘上圈中乌黑发亮的煤夹层;不少地方砌上了砖头,但总的说来,这竖井是靠自我支撑的。对于如此浩大的工程和它体现的机械工艺技巧,人们不能不叹为观止。在煤层下面我认出了外表象水泥的混杂层,然后很快来到原始花岗岩层。在那里晶莹的石英石闪闪烁烁,似乎黑墙上点缀着金钢钻石粉末。

我们下降,下降,不断地下降,降到人们从未到过的深度。古老的石头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我永远忘不了那玫瑰色长石地层,在我们强大的灯光下闪耀,表现出一种尘世上见不到的美。

我们一级一级地往下降,换了一架又一架升降机,空气越来越闷热。后来,甚至连轻便的丝制衣服也穿不住了,汗水一直淌进橡皮底的拖鞋里。

正当我觉得无法再忍受的时候,最后一级升降机停下来了,我们便踏上掘进岩石井壁的园形平台。

我发觉马龙露出奇怪的疑惑神色;朝井壁四周打量。如果我不知道他是一卜非常勇敢的人,我就会说他太神经质了。

“这玩艺儿可鬼了!”总工程师说着,用手摸摸身边的岩石。把灯光凑上去,只见那东西莹莹有光,上面是一层奇异的粘糊糊的浮渣状物质。

“在这儿井底下,一切都在哆嗦和颤抖。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教授似乎感到称心如意。对我来说,这一切太新奇了。”

“肯定说,我见过井壁自己颤动,”马龙说,“上次在这里给你的钻杆安置横梁,为了取得支撑点,岩石里凿孔,每碰打一下,井壁似乎就朝后缩一缩。老头的理论在地质坚固的古老伦敦市区看来非常荒谬,但是在这儿井下,在离地面八英里之遥的深处,我就不敢说了。”

“如果你看到防水油布下面的东西,恐怕就更没有把握啰,”总工程师说。“在这儿井底下的岩石,凿上去简直象酪。我们把它凿穿以后,就碰到了从未见过的一个新构造。教授吩咐我们把它盖上,不许乱动。我们就遵命用防水油布把它盖上,不敢去动它。”

“我们看一眼总可以吧。”

总工程师郁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不听教授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说道。“而且教授明极了,你永远拿不准他会怎样来监督你。不过我们可以只瞥一眼试试运气。”

他把反光灯朝下照,黑色防水油布闪闪发死。他低下子,拉起拴住油布一角的绳子,露出原来被遮盖著的那种物质的表层,大约有六平方码光景。

多么不寻常的景象啊,简直是惊心动魄!那物质略带灰色,油光发亮,象心脏那样一上一下慢慢地起伏着。这种起伏,一下子是看不出来的。人们的印象只是它表面上泛起微微涟漪,很有节奏,逐渐扩散到整个表面。这表面层本身也不是匀质的。而在它的下面,象隔着层玻璃似的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不甚明亮略带白色的斑点或泡泡,形状大小各不相同。面对这一奇景,我们三人站在那儿看得着了迷。

“确实象个剥了皮的动物,”马龙轻轻地说。“老头讲过的那个宝贝刺海胆和这相比,恐怕不会相差太远吧。”

“我的老天!”我叫起来,“要让我用一把鱼叉刺进这畜牲的身体里去吗?”

“这是给你的特权,老兄,”马龙说。“说句良心话,除非我懦怯起来临阵脱逃,否则你干这个事时,我也不得不陪着你啊!”

“啊,我可是不肯的,”总工程师断然说道。“我是越想越明白了。如果老头坚持要我留在下面,我就辞职不干。我的天,你们看哪!”

那灰色的表面突然向上隆起,象防波堤上看到的波一样,朝我们涌了过来,然后又退下去。而且还继续现出象刚才那种隐隐约约的心脏搏动的样子。

巴福思放下绳索,把防水油布照旧盖好。

“看来这东西好象知道我们在这儿。”他说。

“为什么竟会那样朝我们隆起?我想可能是亮光对它有某种刺激。”

“那么现在我的任务是什么呢?”我问。

巴福思先生指着升降机停放处下面横贯竖井的那两根大粱,其间留出九英寸的距离。“那是老头的意思,”他说。“我想本来可以安装得更好些,可是要说服他恐怕比说服一头发疯的水牛还要难。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这样要容易而且保险很多。他的意思是要你把直径六英寸的钻杆设法固定在这两根大粱的中间。”

“行,我想这不会有很大困难,”我回答说,“从今天起,我就接手这项工作。”

可以想象,这是我在世界各大洲从事打井的历史中最奇特的一次经历了。查林杰教授坚持要远距离作,而我也开始觉察到他确实有道理,我一定得设计一种电力遥控的方法。好在这口竖井从井口别井底都装有电线,因此做起来也不难。我和工头彼得斯非常小心地把一节钻管搬了下来,堆放在岩石平台上。然后把最下面的那一级升降机位置升高,好腾出地方来。由于我们打算位用撞击法,而光靠重力看来不行,所以我们就把那个一百磅重的压铁挂在升降机下面的一个滑轮上,把钻杆伸下去,上端安装一个V形的杆头,最后又把拴压铁的绳子系在竖井壁上,一通电流就会松脱下坠。

这是热带气候般条件下的作,既复杂又困难。而且还一直担惊受怕,只要一滑脚,或者不小心把工具掉到下面防水油布上,就会产生难以逆料的奇灾大祸。同时四周的环境也叫我们骇惧不已。我们一次又一次看见井壁出现奇怪的微微颤抖,我触摸了一下,两手隐隐发麻。

等到我和彼得斯最后打出信号,准备返回地面向巴福思汇报,说查林杰教授可以随时进行实验了,我们两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我们没有等多少时间。完工后的第三天,教授的通知就来了。

乔··查林杰教授

皇家学会会员,医学博士,科学博士等等。(上届动物学研究所所长,并享有足以写满这张请柬的荣誉头衔和职务。)

敬请 琼斯先生(女宾谢绝)莅临

兹定于六月二十一日星期二上午十一时半,于苏塞克斯郡亨吉斯特高地现场,观看人类智慧对自然的辉煌胜利。

专车于十时五分从维多利亚车站出发。车资自理。实验后的午餐视情况而定。下车站:斯特灵顿。

乞复为荷(并请附上尊姓大名,用印刷体书写)

伦敦西南,恩莫花园,比兹,十四号

我发现马龙也刚刚收到一封同样的信,他正在暗自好笑。

“寄这种东西给我们,纯粹是摆个排场罢了,”马龙说,“就象行刑者对被处决的罪犯说一通例行官话一样。不过,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到那里去。我告诉你,这事儿已经使整个伦敦沸沸扬扬了。老头得意非凡,风头十足,聚光灯正照在他须发冉冉的脑袋上。”

伟大的日子终于来到。我觉得我们应当在头天晚上就去井下对一切准备工作进行检查,看看是否一切就绪。钻孔器装好了,压铁调节好了,电气开关接通电流也很方便。我颇为满意,因为在这个古怪的实验中,我承担的那一部分将会顺利地完成。在离竖井五百码的地方纵电气控制装置,减少了人身危险。这个具有决定意义的上午,时值英国气候中理想的夏日。

我检查完了,就放心地回到地面,爬上亨吉斯特高地半坡,一览整个活动的全貌。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奔向亨吉斯特高地。极目望去,路上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汽车沿着小路颠簸驶来,把乘客送到大院门口。多数情况下,那些人是不能再朝前走的,入口处有一大批门卫看守着。只有拿得出叫人羡慕的浅黄色入场卷才能入内。其他人许愿也好,行贿也好,都不济事。他们就只好分散加入已经集结在山坡上的大量人群中去。山脊上也布满了参观者,这地方变得象赛马期间普索姆高地的跑马厅了。大院里用铁丝网围出好几个地方,各色特权人物被领到分配给他们的地方去。一处是给贵族的,一处是给下院议员的,一处是给法国索邦大学的勒·彼利埃和柏林科学院的德赖斯辛格博士一流学术界头面人物及科学界名流的。另外,还为皇室三个成员留出一块备有沙袋和装着瓦楞铁皮屋顶的特殊围地。

十一时一刻,一长串大型游览车把持邀的贵宾从车站接到这里。我到大院里去帮助接待。

查林杰教授站在贵宾专用围地旁边,身穿大礼服和自背心,头戴亮堂堂的大礼帽,浑身上下光采照人。他面部的表情,既有盛气凌人的威仪,又有那几乎令人讨厌的慈悲,还混杂着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气。难怪一位批评家说他是“想当救世主的病态心理的受害者。”他也帮着接待,偶尔还推推拉拉地把客人领到规定的地方去。接着,他被来客中的显贵们族拥着,登上了一座居高临下的小山就了座。他摆出一副会议主席等候鼓掌欢迎的架子,朝四周望望。因为没有响起掌声,他就直截了当地进入主题,宏亮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

“先生们,”他吼叫道,“这次女士们不在邀请之列。我向诸君担保,我今天上午之所以没有邀请她们到这儿来,绝非不重视她们。我可以说,”——他带着巨大的幽默感和假谦虚说——“我同她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而且很密切,真正的原因是我们的实验带有一点危险。当然决不能因此就认为我在诸君中很多人脸上看到的那种不安是有道理的。报界人士一定会高兴地了解我为他们在土堆上保留那些特别座位的用意。在那里可以直接俯瞰工程作的全景。他们对我的事业所表现出的很大兴趣,有时我看来简直是冒昧莽撞。至少这一次他们不会抱怨我对他们不关心,不给他们提供方便啦。如果不出意外——这总是有可能做到的,那么,我至少已对他们略尽微力了;如果出了点什么事,只要他们认为还能够挺得住,就可以凭借这一有利的位置,去亲身体验并记录下来。

“你们很容易理解,一个科学家是无法把自己的研究和结论的种种理由向你们这些‘凡人’解释清楚的。我把你们称作‘凡人’,并无任何不敬之意。我听到了毫无礼貌的插嘴声,我要请那位戴角质架眼镜的先生不要挥舞你的伞。”(一个声音说:“阁下,你这样称呼你的客人是非常失礼的。”)“可能是我用了‘凡人’这个词触怒了这位先生,那么我改称诸位为最不平凡的‘凡人’如何?我们不要来咬文嚼字了。在我被过句无礼的话打断以前,我正说到这整个实验将在敝人就要出版的一本书中详尽地论述明白,那本书是专论地球的,我以恰如其分的谦虚把它称为世界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宝笈之一。”(全场大哗:“讲事实!”“我们不是来听这个的!”“恶作剧!”)“我本来是想把这个实验向大家代明白,如果你们再打断我的话,我就要采取必要的措施来维持体面和秩序了。很遗憾,现在体面和秩序都不够正常。我的实验做法是:掘一口穿透地壳的竖井,准备对下面有感觉的皮层进行一次有力的刺激,以观察其后果。这项微妙复杂的工作将由我的手下人进行:一位是自称打井专家的皮尔里斯·琼斯先生,另一位是德华·马龙先生,后者在这个场合代表我本人。至于已被暴露的那种敏感物质受到刺激后将会作出什么反应,目前只能猜测。请诸君坐下。这二位先生马上就要到井下去做最后调整。然后,出我一揿这个桌子上的电钮,实验结果便见分晓了。”

当然,任何听众听了查林杰这一番高论,总会产生如同地球被刺穿保护皮层,而暴露出神经那样的感觉。这次到会的听众也不例外。他们坐下来低声议论,私下抱怨。查林杰一个人坐在土山顶上,倚靠着一张小桌子。浓密的黑头发和黑须因情绪激动而颤抖。他真是一个怪物。然而我和马龙都顾不上欣赏这景象,找们急急忙忙要去执行不平凡的任务。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竖井的底部,掀开盖在暴露裴表层上的防水油布。

我们眼前出现一幅惊人的景象。这颗古老的星球凭借着神奇的宇宙心灵感应,好象知道要对它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冒犯。暴露的表层此刻象一只沸腾的锅子,巨大的灰色气泡冒起来,噼啪一声裂开。表层下的充气空间和液泡,动不安,忽分忽合。面上的微微横波,好象以更快更强的节奏左右摆动。一种紫黑色的液体,似乎在表皮下蛛网般的血管里搏动。这一切都是生命在跳动。一股强烈的气味直呛人的肺部。

我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幅奇景,突然,我身边的马龙惊呼一声:“我的上帝,琼斯!瞧那里!”

我瞥了一眼,立刻放掉电线,纵身跳进升降机。“快!”我叫道,“不知还能逃得了命不!”

我们看到的东西实在是休目惊心。竖井的整个下部,似乎和我们在井底看到的景象一样,也渐渐地活动起来了。四周井壁以同样的节奏一张一弛地搏动着。这动作影响到搁置大梁的洞眼。很明显,只要井壁稍微再后缩一点——只消几英寸——大梁就会塌下来。这样,我的钻杆尖刃不用通电就会戳进地球的内表皮。我和马龙必须在这以前逃出竖井,这是命攸关的事情。在地下八英里深处,面临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奇灾大祸,怎不叫人魂飞魄散。我们拼命朝地面上逃。

我们俩谁也忘不了这次梦魇般的经历。升降机嗖嗖地朝上直飞,然而一分钟过得象一小时那么慢。每到一个平台,我们就一跃而出,再跳进另一架升降机,一按开关,又继续朝上飞驰。从升降机的钢格子顶上望出去,可以看到遥远的上方有一个井口的小光点,它越变越大,渐渐成为一个完整的圆圈。我们兴奋地眼睛盯着那砖砌的井口,升降机不断朝上飞升——欣喜若狂的、谢天谢他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我们从牢笼中眺出来,双脚重新踏上草地。

真是千钧一发啊!我们还没有跑离竖井三十步,安置在井下深处的铁标槍已经刺进大地母亲的神经结,伟大的时刻来到了。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和马龙都无法说清楚。两个人好象被一股旋风卷倒在地,象冰球场上两颗滴溜溜打转的小球在草地上打着滚。同时传来一声从未听到过的震耳欲聋的怒吼。许多人试图描写这可怕的声音,但有谁能够把它充分地表达出来呢?在这一声阵叫里,有痛苦,有愤怒,有威胁,还夹杂着大自然的尊严受到凌辱的感情。由这一切汇集成骇人的尖声厉叫,整整持续了一分钟之久,好象上千只汽笛齐鸣。这声音持久而凶猛,惊呆了天地万物,随着宁静的夏日空气飘向远方,最后回响在整个南海岸,甚至越过海峡到达邻邦法国。历史上没有任何声音能和这地球受伤的痛叫声相比。

我和马龙耳聋目眩,只是感受到震动和吼声。而这一不寻常现象的其他细节,则是从别人的描述中才知道的。

从地壳里最先喷出来的东西是升降机。其他机器因为紧挨井壁避开了冲击波,而升降机则首当其冲。在吹管里放进几粒小丸,它们会互相隔开一定距离按次序射出来。同样,这十四架升降机也依次射出,在天空中翱翔着,组成一条蔚为奇观的抛物线。其中一架落在渥辛码头附近的大海里,另一架落在距离奇彻斯特不远的田野里。在场的观众断言,在他们所见过的奇景中,没有一个比得上这十四架升降机在蓝色的宁静天空邀游的景象。

接下来的是喷泉。这是一种具有沥青浓度的粘糊糊的脏东西,向上猛喷到约二千英尺的高空。在上空盘旋着看热闹的飞机好象被高射炮打中似的被迫着了陆,飞机和人一起栽进污泥中。这种可怕的喷泉,奇臭刺鼻,好象是本行星维持生命所必需的血液。否则,就如德赖斯辛格博士和柏林学报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保护液,就象臭鼬的臭气,大自然用它来保护大地母亲免受查林杰之流的侵犯。然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那个在土山顶上稳坐的主犯倒干干净净脱了身,而那些不幸的报界人士,由于正对着喷射线,反倒被这种污物弄得上下淋漓,浑身湿透,以致好几个星期都走不进社场合。那股喷出的污物被风吹向南方,降落在顺心地久坐在丘陵顶上等着看好戏的人群头上,真是太不幸了。不过没有人死伤,房子也没有损坏。有许多房子臭气冲鼻,至今地上还留下污物遗迹和余臭,成为这次伟大事件的纪念品。

再接下来是坚井自动闭合。如同一切自然伤口的愈合一样,总是由内及外,大地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它重要机体上的裂缝。竖井井壁合拢时,发出高亢持久的劈啪声,先从地下深处开始,越朝上声音越大,最后一声震耳巨响,洞口的砖砌建筑猛然坍下,互相撞击。同时,象小规模地层一样,大地颤抖着,把土地也摇塌了,而曾经是坚井井口的地方,砾石断铁之类倒堆起一座高达五十英尺的金字塔。查林杰教授的实验不但就此告终,它的遗迹还永远埋葬在人眼看不到的地下深处。若不是皇家协会在那里建起一座方形尖塔,我们的子孙后代就很难知道这桩蔚为奇观的大事发生的确切地址了。

再接下来便是雄伟的终曲。这一系列现象发生以后,人们楞住了,久久不能作声,全场一片紧张的沉寂。随后人们渐渐恢复了神智,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恍然悟到这是卓绝的成就,是宏伟的构思,是神奇的工程。他们不由自主地一齐朝查林杰望去。赞美声从田野的每个角落传过来。从查林杰所在的土山顶上往下看,是一片昂起的人头的海洋,只有上下起伏挥舞着的手帕夹杂在这海洋之中。我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的神情举止还历历在目。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左手贴着部,右手插进大礼服的胸襟里。毫无疑问,他那个形象将被永久保留下来,因为我当时听到照相机就象地里的蟋蟀一样,咔嚓咔嚓地响着。六月的光照在他身上,好象镀上一层金辉。他庄严地朝四方鞠躬致意。科学圣人查林杰,先驱领袖人物查林杰,他是人类中迫使大地母亲予以承认的第一个人。

后记甚为简短。

众所周知,这次实验的后果涉及整个世界。

诚然,这个受伤的行星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发出在这里发出的那声嗥叫,在这里是由于它暴露的内表皮受到了刺激。可是它在其他地方的表现,显然说明它是一个有机整体。它从每一个岩洞和火山口发泄愤怒:赫克拉火山的吼叫使冰岛人担心大难临头;维苏威火山又一次爆发了;埃特纳火山喷出大量的岩浆。

意大利法院作出判决查林杰付出五十万里拉,作为对遭受破坏的葡萄园的赔偿。

甚至在经西哥和中美洲,也出现了冥王极其愤怒的迹象。斯特隆玻利火山的嗥叫声,响彻整个东地中诲。

尽管人人都有名扬全球的心愿,但只有查林杰一个人才能够叫地球痛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