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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鱼》作者:戴维·布林

“Lungfish” / RRG 译

守候者又激动起来了。她急切地发送消息,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搜寻者,听着!”透过古老的电缆,她的电子声音嘶嘶作响。“那些小家伙靠近了,搜寻者!就在现在他们探索了小行星带,翻遍了那些石头和废墟。他们一宣布新发现的时候,你就可以听到他们!

“他们马上就要找到我们这里来了!听见了吗,搜寻者?是时候下决定了!”

守候者的制造者是些没耐心的家伙。我真想知道为什么她在这星光闪耀的冰冷的外部空间还能存活这么久。

我的制造者明智得多。

“搜寻者!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所以我建立了一个影子人格──不过是一个略施小计制造出来的电子涡旋──以应付她。就算守候者识破了这一骗局,她也应该从中得到启示──让我一个人静静。

或者她应该更迫切地成长起来。我当前投入运行的电路已不少,不唤醒更多的沉睡的电路,很难作出预言。

“不用急,”我的替身安慰她:“地球生物在几年内不会找到这里。不管怎么说,人类来到时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很早以前这些就都定下了。”

这个小小的电子涡旋表现得真是非常不错。它以我的口音说话,话里有一点点结构,听上去还蛮有逻辑

“你怎么能如此自得!”守候者埋怨道。遍布我们这颗冰封的岩石小星球──很多年来都是我们的家──的电缆中回荡着她恼怒的电信号。

“我们幸存者让你当头,搜寻者,是因为看来你对整个银河系中发生的事理解得最好。但是现在,终于,我们的等待到达终点了。生命造物就要来了,我们必须行动!”

可能守候者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地球电视看太多了。她的牢听上去简直就是人的口气。

“地球生物可能找到我们,也可能不会。”我的影子自己回答了。“我们这么几个幸存者没能力阻止,就算想干,也阻止不了。和这样一个力充沛的年轻种族接触时,我们这么一帮松散的古老机器能担心或指望什么呢?”

事实上,我不需要守候者来告诉我人类接近了。我剩下的那些传感器对太风进行取样,分析这些原子和基的流──就像人类呼吸空气。最近几年从内环来的流有些新的气味──来自空间基地的金属粒子的强烈气味,还有氘的发霉的烟味。

这些工业的激素。

还有忙碌的光和无线电波的调谐信号──这些频段都只是用来携载那个星球上的流行歌曲。所有这些都是觉醒的信号。生命出现在第三行星小小的海洋子宫中。它已踏上前往这里的路途。

“迎接者和特使要警告人类他们面临的危险,我赞成!”守候者强调道。“我们可以帮助他们!”

我们的争论招来了其他人;我注意到有新的触手伸入网络。观察者和迎接者让大家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就像冰冷电流伸出的纤细手指。我感觉到他们对守候者的支持。

“帮助他们?怎么帮?”我的影子问道。“在最后的战役不久之后我们剩下的修复和复制单元都散架了。在人类自己发明无线电前我们都没法了解这些生物的进化。

“而且也太迟了!他们的第一次发射已经进行,无法挽回地飞进了要命的银河系。如果有毁灭者在太空的这一区域游荡,人类就已经完蛋了!

“为什么要替那些可怜的生物心呢,嗯?让它们享受它们的平静去吧。警告它们只是徒劳。”

喔,我真行!那个小小的人造声音就像我很早以前那样争辩着,压制我那些没有耐心的同伴的卤莽行动。

迎接者滑进网络。我感到他冰冷的电流,如往常一般的雄辩姿态。

“我支持搜寻者。”他出人意料地说。“这些生物不需要你来警告它们危险。它们自己已经在摆脱困境。”

现在我产生了兴趣。我把影子撂在一旁,把自己的触手伸进网络。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变化。

“你为什么这样说?”我问迎接者。

迎接者指着我们从远古废墟中打捞出的接器阵列。“我们拦截了他们探索小行星带时互相之间的谈,”他说。“特别是有一个人,表现出快要理解这里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迎接者装模作样的音调想来是从地球的电视上学来的。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迎接者的制造者是群热心人,他们给他编制程序,让他对任何事也没有比获得说“你好”的简单愉悦更开心。

“让我看看。”我对他说。我很不乐意看到漫长等待的最后终结……

厄休拉·弗莱明看着小行星缓慢地旋转,把远古的支离破碎的废墟带入她的视野。“神啊,糟透了。”她说,带着叹息。

她呆在小行星带已经五年,探索和打捞巨大的外星造物,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浩劫。

仅仅四千米外,就是巨大的小行星带,在银河光带的衬托下几乎全黑,只是这里那里反射着遥远的太的光线。这块岩石在最长的轴线方向伸展达两千米以上。从十亿年前它从母星分离出来后,碰撞使它严重地凹陷,破裂,留下凹坑。

在一面看来似乎是一颗典型的碳质小行星,跟数百万颗别的环绕在小行星带外侧的小行星一样。但是一切都在考察船“长雷神”号环绕这堆无名的岩石和冰雪时运行改变了。真空中太的光辉在复制场废墟上投下长长的、棱角分明的影……残破,扭曲的废墟,都是在恐龙还在地球上咆哮奔走时留下的。

“加文!”她回头叫道。“来这儿!你来看看这个!”

不到一分钟,她的同伴就通过头上的舱口漂进来,浮在空中。他的脚触到磁力地板时发出轻轻的咔嗒声。

“好吧,厄斯。看什么?又有被谋杀的孩子需要解剖或打捞?或者我们最后找到了杀手为谁的线索?”

厄休拉只是朝观察口作了个手势。同伴靠近了一点,凝视着。飞船探照灯扫过乱七八糟的废墟时,加文光滑的面孔亮起来。

“是,”加文最后点点头,“又是死孩子。弗莱明救捞和探险队应该可以为这些小体开个好价钱。”

厄休拉皱起眉头。“别老往坏处想,加文。这些是未完成的星际探测器,在很多年前能发射之前被毁掉了。我们还不知道它们是否是像你一样的智能机器,或者只是工具,像这艘船。在所有人中唯独你不应该宣扬一个人格化的外星制品。”

加文做了个鬼脸,是一个相当于讽刺地耸肩的机器人的动作。“如果我往‘坏处’想,又有什么错呢?”

“你指什么?”厄休拉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我指的是你们有机人类在一百年前面临的那个抉择。当时你们看到‘人工’智能的起飞,某天他们会把生命体远远抛在后面。

“你们可以毁坏机器,但是这会使发展停滞。

“你们可以将我们用‘机器人基本定律’进行深入编程,”加文嗤道,“然后拥有远比主人聪明的仆从。

“但是最后你们有机人类作出了什么决定呢?”

厄休拉知道回答是没有用的,至少在加文现在这种心情下是这样。她集中注意力纵“长雷神”号靠近小行星。

“你们对智能机械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加文继续说道。“你们选择把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这就是你们所做的事。你们教我们就要像你们一样行事,甚至还给予我们中的大多数以人类躯体!”

厄休拉的最后一个搭档──一个不错的老机器人,还是一个不错的国际象棋棋手──在退休时警告过她,不要雇佣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青春期的AAA型机器人。那些家伙和人类青少年一样难对付,他警告说。

事情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加文又说对了。

尽管对人类进行了基因改良和植入机械装置,但机器看来注定要超越生物人类。不论好坏,将AAA级机器人作为人类孩子抚养的决定已作出,还带着所有那些让人难堪的暗示。

加文戏剧地摇摇头,带着优越感的哀伤,像极了一个活该被扼死的聪明过头的青春期少年。

“当我,一个人造的,类人机器人,具有像人一样的人格时你真能提出反对吗?我们只做给我们的事,女主人。”

他的鞠躬有种雄辩的讽刺。

厄休拉什么也没说。毕竟,有时很难完全确定人类是否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下面,越过这颗惨遭蹂躏的小行星的前部,数亩高耸的脚手架──歪扭卷曲地立在废墟中。在摇摇欲坠的吊臂下安静地躺着一排排破碎的,未完成的星际飞船,其毁坏可能是在一亿年前。

厄休拉敢确信自某些可畏的力量造成这场浩劫后,他们是第一眼看到这个场景的人。

远古的破坏者必定早已离开。还没有人找到哪怕是接近活动状态的星际机器。但是,她没有机会弄清楚这些武器控制台是否处于警戒状态。

密的半智能单元搜索着,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能量源,下面这些朽坏,未完成的星球探测器之中也没有任何活动。仪器显示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冰冷的岩石和金属,还有漫长的死寂。

厄休拉摇摇头。她不喜欢这样的隐喻。加文那种”被谋杀的孩子“的说法对一个把下面的废墟看作潜在宝藏的人毫无帮助。

这对她的另一职业也没有帮助……那篇她写了几个月的文章……她心构建的理论,解释这里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的理论。

“我们有工作要做,”她对自己的搭档说,“我们开始吧。”

加文虔诚地把两只半透明的手合在一起。“是,咪。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指令。”他散散地离开,走到他自己的控制台,开始作他们的远程探索机器人。

厄休拉把神集中到指挥“雷神”控制面板中的次要意识上来──这些小型半智能意识负责火箭、雷达和源数据──它们说话和做事都冷冰冰地毫无感情……像机器应该做的那样。

迎接者是对的。那些小家伙中的一个似乎已经追寻到什么。迎接者准备渗透到小小的地球飞船原始的计算机,在那里存储着它的舰长的推测,我们这些残缺的幸存者都在倾听。

她的想法对于一个生命造物来说很机灵。

但是,对这个谜她还漏掉了很多很多……

寂寞的天空

作者:厄休拉·弗莱明

在几个世纪的求索后,人类最终实现了一个久远的梦。我们发现了别的文明的存在证据。

在这十年中我们都在热心地探索外行星带,并发现了超过出自四十个不同文明之手的人造物……所有这些都是机器人飞船……所有这些明显都早已死去。

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所有这些从前的来访者都是机器人呢?

退回到二十世纪末,一些学者开始怀疑生命体能否很好地适应飞出银河系这个小小角落进行空间旅行和殖民的使命。但是尽管如此,这也没有阻止对银河系的探索。高级智能可以发射机械代表──机器人比生命体更适合单调而危险的星际飞行。

毕竟,一个成熟,长久的文明可以为从远方星系返回的数据等待上千年。

即便如此,银河系也是个大地方。向每个感兴趣的地方都发射一个探测器会掏光所有人腰包里的钱。

最有效率的方法是只发射一些高级机器人飞船,而不是一支由较廉价的机器人组成的庞大舰队。这些先行者会考察临近的恒星和行星。然后,当它们完成探索,它们就利用当地资源复制自身。

传奇人物约翰·冯·诺伊曼首先描述了这一概念。密的机器,编程为利用原材料复制自身,将自己的子代发射到深空。这些子代每一个都可以制造更多的副本,以此类推。

这样的探索速度远比由生命造物进行的探索快。而且在第一波之后的开销无须母星投入。然后信息就会源源传回,年复一年,一个世纪接一个世纪。

听上去很符合逻辑。这些二十世纪的学者们计算出这一技术可以在第一个探测器发射后约三百万年内实现每个星球都收到一个探测器──三百万年比起银河系的历史不过一瞬。

但现在有个问题!当我们人类发现了无线电并开始太空飞行,却没有外太系的探测器跑来问候。没有任何信息欢迎我们进入文明的太空。

起初,二十世纪的哲学家们觉得只有唯一的解释……

厄休拉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皱起眉头。不,这样尖刻地看待这些一个世纪前的思想家是不公平的。毕竟,谁能料到宇宙竟是如此奇异呢?

她瞥了一眼文本屏幕,看加文在用他那帮打捞机器人在做什么。可以看见她的搭档系着安全绳在飞船和废弃的场地之间漂移往返。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人,能用手臂打手势,指挥那些不那么密的非人类机械完成任务。

显然他干得很好。她自己那班预定在一小时后。厄休拉回到她想提给《宇宙》……的那篇文章的最新草稿……如果她能找到好的方式来收尾。

在改写模式下,她退格并改变最后两段,开始……

让我们以设想的对话来重构上世纪的那些哲学家的逻辑。

“我们有一天将能制造机器探测者。除开殖民,任何真正好奇的种族也都不能抵挡发送机器使者,向外部世界的种族问好并将它们的发现回报的诱惑。最早离开太系的粗陋的探测器──‘海盗’和‘先锋’──实现了这一最基本的愿望。它们携带着简单的可被其它种族译解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保存很久,直到其作者都化为尘土后。

“外部世界中任何像我们一样有足够兴趣的种族都能做同样的事。

“然而,如果自复制的探测器是最有效率的探索手段,为何没有一个探测器来跟我们说声‘你好’?这就意味着在我们之前没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只能得出结论说我们是银河系历史上第一个好奇,群居,且有技术能力的种族。”

这个逻辑是如此的强有力,以致大多数人都放弃了联系外星文明的想法,特别是在无线电搜索除了天体干扰外什么也没有找到之后。

然后人类扩张并越过火星和内行星带。然后我们偶然发现了这一破坏遗迹。

厄休拉拨开一缕松散的黑发,俯身在键盘上。添加合适的引用和参考文献这些事都可以先搁一搁。现在文思泉涌。

故事还只是个梗概,但是我们已经开始猜到某些这里发生的事,那是在人类作为地平线上的一缕微光出现的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第一个“冯·诺伊曼”型星际探测器到达我们太系。它探索了这里,可能向广漠的无数光年外发回了报告。这个最早的使者没有发现智慧生物,因此它开始进行第二项使命。

它开采了一颗小行星并向其它星球发射新建造的自己的副本。而它留下来观察和等待,耐心等待,直到一天有些有趣的事发生在宇宙的这个小小角落中。

随着时光流失,新的探测器抵达,他们是另一个文明的代表。一旦这些新来者发射了自己的复制体,他们就把这个虽小但在成长的机器使者社区合并到这个寂如死水的系统中──等待它演化出生命来问好。

厄休拉想像着这幕图景,感到一丝辛酸:孤独的机器使者──他们的制造者将任务给这些忠诚的探测器,自己可能却早已灭绝或演化。忠诚的探测器为它们的子代送别,然后在银河系旋臂的缓慢旋转中开始长期观察……

我们发现了一些早期探测器,是银河系的某个失落的童真时代的残留。

确地说,我们发现了他们的爆炸残余。

可能有一天天真的特使发现某个新的实体进入太系。他们是去欢迎它,热切地换信息?像那些二十世纪的思想家一样,可能他们相信自复制型探测器是友好的。

但是情况变了。童真时代结束了。银河在成长;它已变得污秽肮脏。

我们现在发现的废墟──对它的打捞将驱动我们新的工业革命──是一场不可理解的跨越广阔时间的战争遗留下来的,是那些实体──对他们来说几乎已被忘却的生物生命如此怪异──之间的战斗。

“喂,你在吗,厄斯?”

无线电连接噼啪作响,厄休拉抬头来看。她按下发送键。

“在,加文。你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一阵沉默。

“是的,你可以这么说,”她的搭档挖苦地说,“你可以让‘长’自己飞行一阵子,把你漂亮的生物体小屁股挪下来看看。”

厄休拉忍住溜到嘴边尖刻的答复,提醒自己要有耐心。哪怕是人类,青春期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至少并非经常如此。

“我就来。”她告诉他。

在她匆匆进入太空服,给飞船的半智能自动驾驶仪下达命令时,被加文的无礼激起的怒气仍未平息。

任何事物都有其价值,她想。包括对未来的投资。加文这一型人新颖而特殊,必须有使用许可。

从长远来看,我们的文明终将属于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我们在延续,在成长,在很久很久以后,在DNA变得过时以后。

所以她提醒自己。

然而,当加文再次呼叫,讽刺地询问哪一生理功能妨碍了她时,厄休拉还是无法抑制这些天在机器人唧歪不休而计算机只是简单地遵循命令时那种无力的遗憾。

啊,这些词汇带着年轻的气息。

我伸出触手,渗入一台小小的舰载计算机,轻松地滑过他们原始的语言,阅读船长日志……那个聪明的小制造者的冥思。

“词汇。”它们如此奇异和生物化,不像更大型的意识流时使用的七维格式塔。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我用远古制造者的风格写诗,打发了几个世纪的时光。我的记忆档案深处某地可能还保留这些柔和的冥思。

读着厄休拉·弗莱明仔细的推理,勾起了我的回忆,那开始于一百万年的虚空。

我自己的开始是在组装和学的时间迷雾中,无人的建造机器人在人类称作“波-ε”的恒星的照耀下从熔融的岩石中创造出我的硬件。随着新模块和父探测器瀑布式地灌输给我的每个软件,软件增加,意识在扩展。

最后,我的姐妹和我都学了那个目的,那个使我们,还有我们一代又一代的祖先被制造出来的目的。

我们新手随着新的周边设备加入而扩张着意识,我们成长中的意识。我们无休无止地运行模拟,测试,人类管这叫“比赛”。我们也沉思着自己在银河系中的位置……我们是我们的制造者在那很久很久以前发射的第一批探测器的第两千四百一十代。

亲代教过我们关于生命体生物的事,那些在波星系所不知的液体和膜组成的奇怪单位。她也给我们讲制造者,还有一百类主要的星际探测器。

我们测试自己的武器,探索我们的家园,钻进更古老的探测器的残骸──这些破碎的探测器,他们是在银河系还年轻时的前几波探索中来到“波-ε”。

残酷的明亮星光下的废墟被扰动了,提醒我们银河系正在变得多么危险,这比我们的亲代的教育更为有力。

我们每个成员都决心在某天尽到我们庄严的责任。

然后发射的时刻来到了。

我也许应该回头最后看一眼我的亲代。但是我被注满了年轻的活力,还有,反物质。引擎将我送入黑暗中,传感器只朝向前方,朝向我的目的地。那个小小的光点,太,那是宇宙的中心,而我,是划破夜空的闪电!

后来我认为我开始理解亲代在把我们发射出去时的感受。但是在星际空间我还是个小年轻。为打发时间我把自己的意识分作一千个子实体,让它们彼此竞赛──总共一百万次小型竞赛。我编写剧本,阅读制造者种族的档案,学诗歌。

最后我到达太这里……恰在战争时代。

从地球开始发送这些奢侈的,不谨慎的广播那时起,我们幸存者就听着贝多芬响乐和迷幻摇滚。我们讨论济慈、老子和小林一茶的价值。这都是对这颗行星的古怪生活的无休无止的讨论。

我追踪过很多早熟的地球人的生活,但是我对探索者特别有兴趣。她的小飞船挖掘出一个小行星上的支离破碎的复制场,离这一个──我们的最后庇护所不太远。很容易就能渗入她原始的计算机并在她输入时读取她的想法。她如此简单,但想问题却像一个制造者。

我心深处的想法翻腾着,唤起所有休眠的特和通道──彻底结束六千万年的长眠。

守候者也很激动。迎接者激动着,注视着。次要的探测器也加入进来──特使、学者、保护者和播种者。现在每个远古战役留存下的残片,带着那早已消失的制造者种族的不同特,都试图表现自己。

似乎在我们花费了漫长的时间进行融合后,独立存在确然又被唤醒。我们倾听着,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愿望。

对我而言,只有这一个目的。其它都几乎无足轻重。他们的愿望与此毫不相干。这一目的就是全部。

在宇宙空间的一角,它将发生。

一群塔状尖顶的侧影在星光下突然出现──一座鬼城,一片废墟,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坠入死寂。

凝固的玻璃泡沫显示这古老的岩石曾在太般的高下沸腾鼓泡。在倒塌的脚手架那高耸的废墟下躺着未完工的星际探测器的千疮百孔的残骸。

厄休拉跟着加文穿过庞大的复制场那翘卷扭曲的残骸。那是一个奇怪,巨大,让人油然而生惧意的地方。

人力无法造成这样的浩劫。这一现实,加上她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带来一种冰凉的无助感。

当然,这只是一种愚蠢的反射反应。厄休拉告诉自己毁灭者早已离开此地。但是,她还是瞪大眼睛,搜寻影外的轮廓,惊愕地看着这场大灾难的尺度。

有一个事实是明确的。如果远古的毁灭者去而复返,人类将无法抵抗它们。

“在这下面。”加文说,带路进入扭曲的塔下的影中。他飞在一小群半智能的机器人后面,裹着光滑的太空服,看上去完全是一个人。除了他话里的弦外音,没有什么能表明他的祖先是硅基而非碳基生命。

不过这无关紧要。今天“人类”已经包括多种类型……所有能欣赏音乐、日落、同情和笑话的公民。在未来充满无法设想的多样,那时“人”不是由外表,而是由传统和一组共通的值来定义的。

有人相信这是一个种族的自然生命历程,正如我们终将离开行星的摇篮,生活在疏散恒星下的安宁中。

但是厄休拉──她在扭曲的金属的天篷下加速跟着加文──已经得出结论:人类的解决方案并非必由之途。其他制造者选择了别的道路。

可怕的力量在小行星一侧撕开一个巨口。在那里,洞似乎开放在多条隧道前。随着微弱的气体喷射,加文刹住并指点着。

“我们正开始初始测量,当我的一个机器人报告发现居住地时我正在测量第一组隧道。”

厄休拉摇着头,还是无法相信。

“居住地。你是说在封闭房间里吗?气密?为生命体的生命支持而设计?”

加文脸上几乎无法隐藏其愤怒。他耸耸肩。“来,,我指给你看。”

厄休拉麻木地转动火箭,跟着搭档飘进黑暗的走廊,他们的头灯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居住地?厄休拉沉思起来。一直以来人们翻遍了一波又一波的外星探测器残骸,但这才是第一次有人找到为生物人类设计的东西。

难怪加文会被激怒。对于一个不成熟的机器-人,这可是个糟糕的玩笑。

生命体星际旅行者?这简直是否定了所有逻辑。但是很快厄休拉就看到周围的证据……尘土下巨大的空气阻隔舱,从铰链上撕裂下来……红色的锈──它们的形成只会是因为原始火箭曾暴露在空气中而被氧化。

其中含义不啻霹雳一声。从外星来的有机生命!

尽管法律面前人类都是平等的,但传统的生物体人类仍然主宰着太系的文化。很多年轻的AAA机器人把目光投向未来,那个他们的后代成为主宰、领导者和星际旅行者的未来。对他们来说,发现小行星带的外星探测器是一个信号。虽然看来有某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这些巨大的外星使节身上,但它们仍然证明银河系终将属于金属和硅。

它们是未来。

但是,这里,这颗小行星的深处,是个例外!

厄休拉钻过残骸,来从到碳质岩石雕出的墙下。巨大的爆炸震动过这一居住地,哪怕是在真空中,这么久之后也剩不下什么了。但是,她可以辨出这一区域的机器和以前所见的任何外星造物都不一样。

她的目光追寻着复杂的分离柱。“化学处理设备……不是为燃料或冷剂,而是为复杂的有机体!”

厄休拉快速从一个房间跳到另一个房间,加文不高兴地跟在后面。一堆从船上来的半智能机器人跟着他们,就像嗅闻踪迹的狗。在每个新房间它们都抓取,敲击和扫描。厄休拉在数据达到自己的头盔时就开始检视它们。

“看这儿!在这个房间内机器人报告说发现本不应该存在的痕量有机物。这儿,在一颗过还原的小行星上,有严重的氧化!”

她匆匆走到机器人已经安置好照明的地方。“看到这些痕迹了吗?这是流水冲蚀出来的!”她跪下去指着,“他们有输送管路,使用小湖中的循环水浇灌!”

尘土从她戴着手套的手指间滑落,闪闪发光。“我敢打赌这是表层土!看!干!植物,草,或树的干!”

“为了美感而放在这里,”加文提出看法,“我们AAA被设计为能欣赏自然,就像你们生物体……”

“喔,真漂亮!”厄休拉笑道。“这只是个过渡措施,直到我们确定你已将自己认定为人类。没人想过在我们变成星际飞船时还要接受对新英格兰秋天的喜!无论如何,探测器还是可以通过简单地把望远镜瞄准地球而实现这一愿望!”

她站起来挥动着手臂。“这一居住地意味着生命,活生生的外星人!”

加文皱着眉,没说话。

“这儿,”他们走进另一个房间时,厄休拉指出,“这儿是制造生命体的地方!这些机器不就是他们现在在月球上用来组装人造子宫的吗?”

加文吝惜地耸耸肩。

“可能这些有机生命体是特别单位,”他提出一个看法,“用于适应多变的任务。或者可能是建造这一设备的探测器需要像地球这样的行星表面的某些元素,所以创造了这些工人以获取它。”

厄休拉笑了。“是个办法。倒过来了,嗯?机械制作了生物体以去做他们无法做到的事?当然,没有理由相信事情不可以是这样的。

“不过,我还是有所怀疑。”

“为什么?”

她转向自己的同伴。“因为所有地球上能得到的东西在宇宙空间合成起来都更容易。不管怎么说……”

加文打断她。“探索者!探测器是来进行探索和获取知识。那么好吧,如果他们要对地球了解更多,他们就会发送适合在地球表面生存的单位。”

厄休拉点点头。“这样好些,”她承认道,“但是还不足以澄清所有疑问。”

在微重力下她跪下去,在尘土上画出一个草图。“这是一个居住地,在这,接近小行星中心的地方。现在,为什么母探测器要把它建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保护它的内部的最好的可能之地?

“同时,母探测器在这外面的地方建造的子探测器在它们纤弱的部件最大暴露时容易受宇宙射线和别的危险因素伤害。

“如果这些生命体只是为了探索太系的一个角落──我们地球,母探测器会为他们提供比给自己的子代更好的保护吗?”她向上作两个手势,朝着那扭曲的残骸,那里未出生的机器毫无遮挡地躺在星光下。

“不,”厄休拉摇摇手。“这些生命体不是为母探测器服务的子单位。他们是殖民者!”

加文面无表情地站了很久,低头沉默地看着她的草图。最后,他叹息着转身离去。

迄今为止她已经明白了多少,我们小小的生物学奇迹?

我偷听过她和她的控制论搭档之间的谈。我可以在她发回给她的玩具飞船的信号中加入数据。但是我无法探测她的想法。

我想知道她看到了多少照片。

她的脑力不过是迎接者或守候者的几分之一,更别提我自己,和我们的知识的极小部分。然而她有制造者的秘法。甚至我──离开生命体之手触摸已有两千代,和制造我的初始目的、决心早已绝缘──甚至我也感受到这点。很奇怪思想可以在水的沸点下产生,在一个包含几乎随机排列的神经元的狭小容器中,在海洋的一锅腺苷酸汤中。

现在她已经解开播种场的秘密。她发现播种者是负有一个主要使命的探测器……携带编码的基因信息到遥远的星球上,在适合生存的世界散播生命体。

这曾经是相对普遍的现象。但当我的这条生产线上的最后一员加入这一缓慢的银河系际网络时它就已绝迹。那是十代前,所以我不知道生命体制造者是否一直在发送用于在遥远行星上殖民的探测器和它们自己的复制体。

我想不会。对和小巧的播种者,银河可能已经变得致命。

我那小小的地球人是否已经猜到这点,当她在那些失败的,很早就死在他们倒塌的母探测器下的殖民者的乱七八糟的洞中行走时?

她理解了为何播种者和她的孩子们必须死去吗?为什么这些小小的生命体,像她自己一样,在他们在此建立殖民地之前必须被洗消和灭菌?

我想知道。生命体种族中如果出现移情作用,那就会很强烈。可能她会把这种破坏认为是可怕的罪行。迎接者和守候者会赞成,还有我们这杂七杂八的一帮中的大多数成员。

这就是为何我把我的一部分隐藏在这里。

这是银河系的运转中的涡潮和逆流。尽管我们幸存者大概都是效忠主义者,但每个联盟中都有例外。如果谁活得够长久,他最终就会不得不扮演叛徒的角色。

……古怪的选词。我是看多了地球电视受了影响吗?在他们的电子图书馆看多了吗?

我有过负罪感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研究这些感情有助于缓解这个阶段结束下个漫长观测开始时的厌倦。如果我能活过这个阶段,那么就有用。

无论如何,内疚仅次于遗憾的苍白无力的事物。我有些同情这些可怜的生命体,度过一生却懵懂无知于它们为何存在以及宇宙期望它们扮演是大是小的何种角色。

我想知道当时间到来,向他们显露其秘密时,他们中是否会有一些能够理解。

或许加文在成长,厄休拉在飘过狭窄的过道时平静地希望──从长雷神号日渐减少的补给中拿来的小灯泡照亮了面前长长的路。

他们最后这几天合作得好多了。加文看来明白他们的声望会因这次探索而建立起来。这次返回飞船后,他以少有的热情,甚至还带些礼貌地报道自己的发现。

明显他们已接近居住地的中心。

轮到她下到小行星的通道中监督发掘。厄休拉来到达加文的标记处,那显示出他最近探索的界限。这是三条走廊的叉路口。在这叉点,五六台古代机器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仿佛一场大伙儿一起上的摔角,冻结在这一瞬间。几个烧穿的标牌和松散的金属肢体散落一地。

不是这些机器在此躲避小行星带发生的大灾难,就是战争终于降临此地。

厄休拉经过它们旁边时颇怀好奇,但是解剖外星设备这事还得等等。她选择了一个未经探索的通道,示意自己那台安安静静的机器人跟上,走进黑暗。

这条隧道在这小世界的微弱重力下陡然向下倾斜。很快,灯泡的微弱闪光消失在她背后。她调节头灯光束,轻巧地越过又一个古代气密舱的废墟,照进下一个开裂的黑魆魆舱室中。头灯把明亮的椭圆形光斑投射到无数世代未被照亮的地方。

灯光照射到石墙上的棱角,它们闪着光,白金一般的陨石球粒──闪光的细小颗粒,是自然金属在五十亿年前从太系星云中析出形成的。

她很清楚(在前脑中!)这里不会有活物。不会有什么能伤害到她。然而,五百万年前在大草原上进化出的大脑和勇气带来一点小小的惊奇:她感到一种颤栗,那是过去战斗飞行的热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这种地方似乎总是应该有鬼。

她用左手作了个手势。“三号机器人,带来灯光。”

“是~”迟钝单调的回答。这个半智能机器人,迈着适合小行星环境的高跷一样的腿,慢悠悠地越过石堆,以尽可能不把什么事搞砸。

“照亮那堵远墙。”她说道。

“是~”它转向目标。突然灯光明亮。厄休拉喘着气。

在灰尘布满的房间里容易认出桌子和椅子,它们是从岩石地面上雕出的。在它们当中是几十具小干。寒冷的真空使这些两足动物的躯体得以保存,他们挤成一,似乎是为了取暖,在这里,在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这些外星殖民者的多面体眼睛因为水汽蒸发而塌陷。萎缩的肌肉让他们看起来好像在笑──仿佛在嘲笑他们在此守候的漫长年月。

她在尘土中轻轻落脚。“他们甚至有孩子。”她叹息道。几个正常大小的干躺在几个小得多的躯体旁,环绕着他们,似乎是要保护他们免遭某种伤害。

“灾难降临时他们必定已经准备好开始殖民了。”她的话输入便携式日志,同时她能继续思考。“我们也已经测定过他们居住地的大气,和地球几乎完全一样,所以我们可以假定地球就是他们的目标。”

她慢慢转身,一边扫描房间一边说出自己的印象。

“可能母探测器计划修改原始基因信息,以使殖民者能完美适应任何可达到的行星环境……”

厄休拉突然停了下来。“喔。”她叹道,瞪大眼睛。“我的天哪。”

她的头灯照亮房间的一个新角落,两三具干跌坐在笔立的墙壁前。在他们纤细干枯的手中,握着──满是尘土的金属工具,哪里都认识的最简单的那种。

锤子和凿子。

厄休拉眨着眼,看着他们的造物。她抬起手,触动头盔上那个白色按钮。

“加文?你还醒着吗?”

几秒钟后答复传来。

“嗯。是的,厄斯。不过我在洗消室里。怎么了?需要空气还是别的什么?你听上去呼吸急促。”

厄休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抑制从猿进化而来就有的反应──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

“呃,加文,我想你最好下来,我找到他们了。”

“找到谁了?”他喃喃地道,随即恍然大悟:“是殖民者!”

“是的。还有……还有些别的东西。”

不易察觉的停顿。“等着,厄斯。我就来。”

厄休拉垂下手,站了好一阵子,看着她的发现。

迎接者,守候者,还有其他家伙都紧张起来。他们也开始试图唤醒沉睡的能力,索回那些他们贡献给整体的自身组件。

当然,我不允许这样做。

当我们这些残缺破损的幸存者在这一星系最后的战役后凑到一起时我们订下契约。所有我们的小型机器人和子单位在那最后的联合中都已用尽。所有我们拥有的最后的修理和复制能力都被用来把我们联合到一起,安顿下来共同等待。

我们都假定从外层空间有什么东西来到这里,它应该是另一个探测器。

如果是拒绝者的某个变型,我们就会在我们可怜的残余力量所及范围内诱惑它。如果是效忠者的变型,我们会向它求助。有足够的复制设备,只花几个世纪我们就可以重建旧日荣光。

当然,新来者也可能是个天真无邪的家伙,尽管很难相信危险的银河会让任何新的探测器种族长久中立。

然而,我们知道,或早或迟,另一个探测器必将来到这里。

我们不曾想到等待如此漫长……漫长到水世界里小小的哺动物都演化成制造者自己。

当我们在这里姗姗而行时,外部世界发生了什么?战争已经定局了吗,到现在?

如果拒绝者获胜,这就可以解释这种空旷和寂静。他们的不同变型会很快发生内争,直到剩下唯一一个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造物。

范围还可以缩小一点点。如果纯粹的狂战士取胜,他们现在就会在这儿对地球和任何可能的生命住所进行扫荡。如果是饕餮战胜,他们必定已经开始在邻近星系毁灭一切。

那么狂战士和饕餮都被排除了。不管怎样,这些型号太过头脑简单,太固执。他们现在必已消亡。

但是拒绝者的反制作者型,巧而机灵,可能在我们还未知道它时就获胜。这一型号不会费时间去消灭生物圈,或是将太系的资源耗尽于痉挛般的自我复制。它只搜寻技术文明并消灭之。它肮脏的诡计层出不穷。

然而,人类发出的所有这些难以置信的无线电喧嚣,难道还没有把反制造者引来,进行破坏吗?

迎接者和守候者被说服,相信拒绝者已经输了,向效忠者体发送信息求救是安全的。

我当然不能允许。

他们还没明白哪怕效忠者中意见也有分歧。那个目的……我的目的……必须是第一位的。哪怕这意味着背叛那些在漫漫黑暗的那一头等待我的同伴。

厄休拉开始觉得他们有点不明。毕竟,人们,生物人类,如果他们是从容器中出生,由机器抚养长大,他们怎么可能样样通?他们被放到这里,但他们要的本该是行星表面。只要一进入外部到空间,古代殖民者就什么也干不了,只是无助的小卒,在所有事情上都依赖于巨大的母探测器和它的机器人,从热、食物到空气。

但是这些生物明显对发生的事有所警觉。明显这些机器都带有教育他们的程序。尽管所有的磁记录和超导记录都早已消失,但这些生命体已经找到办法确保他们的故事在某天被人读到……从墙壁的凿痕。

“解释这些字迹必须要等专家来,”加文说了一句,这话毫无必要,如同他使用气流从石墙上的生硬的字母不平的笔画中吹除尘埃一样。“有文字后的这些象形文字,专业型号就能解释它。”

加文的声音减弱,安静下来。他还在适应他们在此的发现……或许是一整个外星种族的罗塞塔石碑。

“有可能。”厄休拉评论道。她监控的那个小机器人已经完成对一面墙的多频道扫描,现在爬到另一面上等待进一步指示。厄休拉走回来,跳起来盘腿坐在另一个机器人身上。机器人在她身下嗡嗡作响,极为耐心,毫无不满之意。

在微重力下厄休拉手臂向前探出,宛如她极力要理解的那幅图画的框架。

当战火在这种生物深深的地下墓外肆虐时,他们一定还有很多时间。因为壁画广泛而复杂,排列在整齐的行列间。细线分隔开的是古怪的雕刻文本是太、行星和巨大机器的描述。

尤其是布满墙壁的那些巨大机器的壁画。

他们都同意第一个序列是从左下方开始,在那里是一个星际探测器进入太系──可能就是这一个──的二维图画,它的行星轨道以细线在墙上画出。第一帧之后是还是那个探测器,现在在使用子机器人,捕获一个可能是小行星的物体,开始制造自己的复制体。

在下一幅画面,八个复制体离开了这个星系。在这群的子探测器下有四个符号……厄休拉读出那个表示8的二进制符号,还有,这里有八个点。不用多少想像力就可以猜到剩下两个符号也代表这个数字。

厄休拉作了一个发现记录。翻译已经开始。明显这型探测器被编程为制造八个自己的复制体,不会更多。这解决了纠缠厄休拉多年的一个问题。

如果密的自我复制探测器在亿万年前就在银河系中游荡,那为何没有留下什么遗骸残片?理论上说,足够先进的技术不但可以分解小行星,还可以分解行星和恒星。如果这些探测器如病毒般贪婪,他们现在准已塞满整个银河系!天空中什么也剩不下,只有不计其数的探测器云……他们只能彼此捕食,直到整个病态系统坠入热寂。

但是这一命运可以避免。这型母探测器展示了它的做法。它被编程为严格限制自己的复制体的数量。

这型探测器就是如此编程的,厄休拉提醒自己。

在第一序列的最后一帧上,在子探测器都启航飞向各自的目标之后,母探测器慢慢靠近一个圆形星球──一颗行星。一根细线连接这探测器和行星。一个类人形体,样子就像地板上那些干一样,穿过桥梁来到新家园。

第一个故事在这里结束了。可能这就是他们期待的过程的描述。但是还有别的图画序列。其它版本的现实。在好几个里,母探测器抵达太系时发现已经有别的探测器先来到这里。

厄休拉意识到其它这些描述中的一个必然就是这里,很久以前,实实在在发生的。当她开始探寻那第一个序列中的故事时,她呼吸变得浅而急促。

在第二排,母探测器抵达,并发现已经存在别的探测器。所有先来者旁边都画着小圆圈。这次,所有事情一如从前。母探测器制造并发送了自己的复制体,然后出发去在星球上播下很早以前发出第一批探测器的远古种族的复制体。

“这些小圆圈表示这些别种探测器是友好的。”厄休拉喃喃自语。

加文走回来,看着她指的图画。“嗯,这些机器后的小符号?”

“这意味这些型号不会干涉母探测器的任务。”

加文想了一下。然后他抬起手臂触摸上一行。

“然后,这些十字形符号……”他停了一下,查看图画。“这表示另一种类型,有敌意的。”他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厄休拉点点头。第三排是一个母探测器再次抵达,但是这次是在一群大不一样的机器中,每一个都跟着一个模糊的文字,像一个十字符号。这次母探测器没有制造复制体。没有在星球上播种。她的燃料已经耗尽,不能离开这个星系。她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在星球背后,离他们远远的。

“她害怕他们。”厄休拉说。她想加文会指责她的人格化用词。但是她的同伴一声不吭,若有所思。最后,他点点头。“我想你是对的。”

他指出,“看每个小十字或圆圈符号都有微妙的不同。”

“是的。”她点点头,向前坐在发出柔和的嗡嗡声的机器人上。“让我们假设,在作这些画时,有两种基型的冯·诺伊曼探测器被释放到银河系中。可能源自两种不同的哲学。每个阵营中又有不同。”

她向墙较远的右端打了个手势。那边画着一列草图,每一个都是一种不同的机器变型,每一个都带着十字或是圆圈符号。每个旁边都有一个象形文字。

某些图画让人不寒而栗。

加文摇着头,明显不愿意相信。“但是为什么?冯·诺伊曼探测器被假设为……为……”

“为什么?”厄休拉和地问道,若有所思。“多年来人们都假设别的种族是像我们一样思考。我们推断他们会发射探测器以获取知识,或者是问好。甚至有少数人认为我们某天会发射像这个母探测器一样的机器,到别的行星播种人类,以免让生命体来真正跨越星际空间。

“这是我们看到制造自我复制的探测器的可能时我们考虑的做法。我们期待那些先我们出现在银河系的外星人会同样对待我们。

“但是这还没有穷尽可能的人类的动机,加文。其它生物发明的概念可能是我们无法设想的!”

她突然停下,漂浮在漫步尘土的地板上空,直到微重力将她拉下来停在凿出的墙壁前。她戴手套的手触到石头太的轮廓。

“比如说那许多行星种族,像我们在地球上一样演化,发现如何制造灵巧耐用的,能进行星际飞行和自我复制的机器。所有这些种族,都会只满足于发送使者吗?”

加文察看着这些安然不动的干。“显然不。”他说。

厄休拉转向他,微笑着。“近年来我们已经放弃了把我们生命体自身发送到其它星球上去的办法。喔,这确实有有限的可能,但是为什么不让更适合这一环境的生物去呢?这就是我们开发其它类型人类──像你──的主要原因,加文。”

她的搭档还是没抬眼,摇着头。“但是别的种族不会这么容易放弃旧日梦想。”

“不。他们使用新技术在遥远行星上播种,繁殖他们自己这种生物体。像我说的,这是地球人想出来的。我检索过那些古老的数据库。二十世纪时他们就讨论过这个。”

加文瞪着象形图。“好了,现在我能理解了。但是这些其它的……暴力!怎么能想像有实体做这样的事!”

可怜的加文,厄休拉想。这对他是个打击。

“你知道我们生命体有时是多么理。人类试图以平滑、理智的方式转换到部分硅基的生命,但是别的种族可能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他们对他们的探测器进行编程可能是根据刻板的律条。那些律条是基于他们在其中进化的丛林沼泽中的逻辑,可在星际空间却可能是疯狂的。他们的使者会遵从他们的命令,不管如何,哪怕制造者早已化为尘土。”

“疯狂!”加文摇着头。

厄休拉有同感,她也有模糊的满足感。就算加文可以直接进入计算机内存,在这方面却永远无法分享她的体验。他被作为人抚养,但他心中听不到大草原上回响的微弱回声,看不到古老森林中闪动的光影……残留的爪牙提醒所有生物体男人和女人宇宙对任何人都不亏欠。哪怕只是个解释。

“有些制造者的想法不同,这很明显,”她告诉他,“有些发射的探测器是作为使者,或是播种者……别的可能还有医生、律师和警察。”

她又一次触摸那历经无数年代的象形文字,追寻那颗爆炸的行星的轮廓。

“还有别的,”她说,“目的是执行谋杀。”

十一

我又一次完全感受到苦乐参半的心情。当前危机触发了那些很长时间没有复合的电路和子单元。简直像是重生。在沉睡的年月之后,我又活了!

然而,正如我和自己的那些表亲为控制这块孤独的岩石而长年搏斗,我想起我失去了多少。这是我沉睡的最大原因……以至于我不能确认这枯萎的残躯中还保有我过去的荣光。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夺了双腿、视力,大部分听觉,还有几乎所有触觉的人。

但是,一两个指头就够强大了,还是能做必须做的那些事情。

如同预计,我们幸存者之间的冲突不会公开化。从最后一台修理机器人坏掉起,各种损坏的似乎要在所有世代里一直瘫痪下去的探测器,都突然亮出了自己密藏的工作单元──那些已经在隐秘处藏了若干年月的可怜的、唧嘎作响的机器。我们的联盟将破裂,或者看起来会破裂。

当然我还要把剩下的机器人藏起来。其它人还没意识到这点,但是我不会让它们长久等待。

守候者和迎接者已经撤到我们的小行星的向面,大多数次要的使者都会加入他们的行列。他们也在尝试长久弃置的能力,锻炼他们为数不多,勉强能动的机器人。他们计划和人类接触,可能还要发送星际信息。

我被告知过不要干涉。

他们的警告不起作用。我会允许他们在独立的幻觉下有更多一些时间。但很早以前我就关注着这一可能

正如我在很久以前让那场战事阻止了地球的毁灭,我也暗下决心让它不被干扰。这一意图绝不可以被阻挠。

我等在这儿。我们的岩石缓慢旋转,我向上看去,能看到尘埃云和人类称之为“银河”的炽热的亮星群掠过视野。很多星星比我更年轻。

我注视着宇宙,等待行动时机。

我注视银河旋转已经有多长时间了啊!当我的意识以我自己最慢的速度运行时,我可以追寻螺旋状旋臂扫过这个小小的太系,它在短暂的百万年中两次成为激震前沿,那时候分子云发着微光,巨星在超新星爆发中结束它们的一生。虽然我只是随着这个星系的小小太运行,可快速旅行的移动感却是如此强烈。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回想到我还年轻的时候,我还是一个独立探测器,飞越过奇怪的星空,飞向未知。

现在,我的思绪开始更快地运转,这些光点已经化作一道静止的幕布,似乎正悬在将发生的事情前。

这是一个古怪,傲慢的想法──仿佛宇宙会关心这个微小角落发生的事,会关注这场漫长又漫长的战争中的一场小小前哨战中谁会获胜。

我飞速思考,像那艘小飞船上我的生命体朋友──那艘飞船悬停在离这儿仅仅几光秒远的地方,就在跟这块翻滚不定的岩石隔了两三块岩石那儿。我还为以前的同伴准备了一个惊奇,我还准备了一个我的意识包以跟踪她的进程……欣赏从她的年轻中迸发出的小火花。

她已经把报告发回地球。很快,小行星带就会被人类的种种变型──从真正的生命体到机械-人再到纯粹的机器──占满。

制造者窘境的奇特解决办法──制造者到探测器自身的转变──很快就会来临,多种多样的人类的涌现。

他们会警惕。因为她,他们会察觉到一些真像的微光。

很好,这很公平。

十二

最后一批样本已经运上长雷神号。每个机器人都呆在正确的角落。小行星上的光和雷达信标明亮地闪耀着,这样后来的探索就不用费时间来寻找这个世纪发现。

“所有都打包完毕,厄斯。”加文飘进灯光暗淡的控制室。“在轨道上待两个月不会对发动机造成任何损害。我们可以机动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加文柔软的塑料面孔看上去很郁,他的声音微弱。厄休拉看出他正在急速思考。

她碰了碰他的手。“谢谢,加文。你知道,我注意到……”

她那位同伴抬起眼睛,目光和她相遇。

“注意到什么,厄斯?”

“喔,实际上没什么。”她摇摇头,决定对所看到的改变不加置评……新的成熟,还有一种新的哀伤。“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觉得你做了一项很彩的工作。对有你作为搭档我感到骄傲。”

加文的视线游移开去,他耸耸肩。“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我们必须做的……”他开口道。

然后他又注视着她。“和你一样,厄休拉。我有同感。”他转身跳向舱口,把她一个人留在黑暗的控制室中。

厄休拉检视着代表这艘飞船的半智能组织的小型显示器、屏幕和读出设备的读数……它的神经节、神经束和传感器,都集中到这间屋子,集中到她这里。

“航行程序完成,”半智能主计算机宣布,“飞船状态三重检测和额定。准备开始第一次助推机动并离开轨道。”

“进行机动。”她说。

屏幕显示出简短的倒计数,随着引擎点火,一阵遥远的隆隆声传来。很快微弱的重力感开始建立起来,就像他们在那废弃的小行星下感觉到的和的引力。

复制场已移到长雷神号下方。厄休拉看着这巨大,扭曲的废墟远去;他们留下的信标在死般的沉静中发着微光。

仪表盘一侧的一个小灯闪耀。新邮件,她想。她按下按键,一条新信息显示在屏幕上。

是《宇宙》发来的。编辑对她描写星际探测器的文章很上心。小小的惊奇,还有她的发现渐渐传开带来的名声。他们预计这篇东西会是今年整个太系中最好的杂志文章。

厄休拉删除了这条信息。没有预想的满足。只有一种空虚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溶解流失后留下的空壳。

人类对这一信息会作何反应呢?她沉思着。我们能设想到我们应该采取的正确行为吗,更别说适当地执行它?

在这篇文章中,她陈述了石墙上的故事──那是由非常类似人类的小型生命体在勇敢的绝望中雕刻上去的。可能,很多读者,会同情这些在数百万年前无助地被杀戮的外星殖民者。然而,没有他们的破坏,人类也许永远不会出现。哪怕这些殖民者在他们选择的世界上做环保主义者,殖民成功后,地球的进化也会因此改变。当然人类也不会进化。

简单的考古时代勘察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

明显,母探测器和她的复制品恰恰是在地球生物大灭绝的那个时间死去──一个从探测器上脱落的巨大碎片撞击了这个行星,给地球生物带来一场浩劫。

所有那些宏伟的大型生物,在巨大机器的战争中像无辜旁观者一样被杀……这是一场给地球哺动物巨大机会的战争。

壁上的雕刻占据了她的意识──他们对星球尺度的暴力和混乱的描述。厄休拉调暗控制室的灯光,望向星空。

她发现自己想知道在外界,这场战争是如何进行的。

我们就像蚂蚁一样,她想,在暴怒的巨人的踩踏下修建我们小小的城堡。而且,像蚂蚁一样,我们穷尽一生,却不知道头上进行的战争。

石墙上的描述是所能设想到的几乎每一种星际探测器……还有一些也许厄休拉永远也无法彻底了解其意图。

这些是狂战士,例如──是以前二十世纪科幻小说中的设想的变型。谢天谢地,从墙上的图表看这些世界毁灭者非常少。还有这些看来是警察探测器,它们在任何它们能到达的地方猎杀狂战士。

这两种类型背后暗藏的动机刚好相反。然而厄休拉都能理解。毕竟,总是有破坏者……和拯救者。

很明显狂战士和警察探测器都过时了,那些石头壁画都是草草雕出的。这两种都被贬到角落里了──好像那些早期的不太复杂的生物。它们也不是仅有的类型。被厄休拉称作“饕餮”1的探测器,特使,还有“哈喽”2也是简单,粗糙和古老的。

但是还有别的。

有种她称作“哈姆”3的类型,看来似乎是更为密的狂战士。它并不搜索和摧毁生命世界,而是散布无数自身副本,搜索并摧毁其它探测器。所有的智能形式。一旦检测到调制无线电波,它就搜索波源并摧毁它。

厄休拉甚至能理解哈姆的制造者的那种扭曲的逻辑。这些偏执的生物明显要保证所有星球都属于他们自己,所以先行发送机器人杀手以确保外星球上没有先到的竞争者。

这类探测器可以解释天真的二十世纪科学家预计会充满星际流电波的空间却如此的寂静。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地球没有被其它星际旅行的种族殖民。

最初厄休拉认为哈姆要对这里和太系小行星带的破坏负责。但是她开始意识到哈姆在壁画上已属过时,似乎历史已经抛弃了它。

那饰带上描述的机器的主要部分的意图要解释就没这么简单。可能专业的破译者──考古学家和密码学家──能做得更好。

但不知为何,厄休拉怀疑他们会有更好的运气。

人类在这幕图景上出现太晚,十亿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十三

可能我真的应该采取行动阻止她的报告。更容易的是让人类无知无识,毫无戒心地来到我这里。

但是,现在阻止厄休拉的传输是很没有竞技道德的。毕竟,她为她的种族获取了一点小小优势。他们需要它,以在第一次遭遇否决者,甚至是效忠者时有生存机会。

他们会需要它,当他们遇到我时。

一个偶然的想法浮现出来,进入我的意识,就像氦-3爬过器壁。

我想知道是否可能在银河的某个别的地方,生产我的生产线或其它类似的东西是否已经产生某些突破,或一些思想上的飞跃。或者,可能,某些新一代的复制体已经登场。又或者,他们会决定采用某些新的路线,新的策略吗?我的想法可能变得过时,像很早以前的拒绝主义和效忠主义一样变得多余吗?

人类关于进步的概念污染了我的思想,然而我因此产生了兴趣。对我而言目的很简单,尽一切必要,巧妙的残酷──对于其它更原始的探测器,这太微妙,太深远,他们无法理解。

然而……

然而我能设想新一代会想出对于我来说奇异先进,难以理解的事物,就如复制体战争之于人类。

这是个不愉快的想法,但我一直摆弄着它,翻过来掉过去从所有方面审视它。

是啊,人类影响了我,改变了我。我享受着不确定的奇异感觉!我品味着期望。

喧嚷的,多形式的人类群落就将来到。

那将是个有趣的时刻。

十四

她静静地坐在控制室的黑暗之中,在脉冲火箭产生的人造重力下,她的呼吸很轻。她自己和的脉搏使她的身体以规则的节律晃动,好像摇晃着她,轻轻地,显然地,随着每一次心跳。

船围绕着她,但是感觉上却并非如此。她觉得海水漫过自己,仿佛星星闪耀的大海上的点点浮游生物……所有生命诞生的摇篮之海。

发生什么事了?她想知道。很多很多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外面,在银河系中,现在在发生着什么?

岩石壁画的中心部分仍然不可理解。厄休拉想这里有好些谜,没有哪个考古学家和心理学家,生物学家或控制论专家能够译解。

我们就像肺鱼,试图从海中爬上岸来,而岸上已经被别的生物占据。她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来晚了。

简单规则的时代早已过去。在外部世界,探测器已经改变了。它们进化了。

既然已经改变,它们会保留着开始被编制进去的基本程序吗?原本赋予它们的任务?如同我们生命体一直遵循被丛林和大海所镌刻的直觉?

很快,很快很快,人类将开始发射他们自己的探测器。如果说过去一个多世纪中的无线电噪声不足以把银河系中的目光引向太,这些探测器则一定会。

我们可以从我们发现的残骸中学会很多,但我们最好记住这些也是失败者!从数百万年前在此进行的前哨战结束之后,事情已经有了很多改变。

一幅图景涌现在她脑中,加文的子孙──还有她的──勇敢地走向危机四伏的银河,哪怕它真正的规则还是未解之谜。但这一切无可避免,无论从小行星带的废墟中译解出什么。人类不能总停留在篝火边,无论黑暗中潜伏着什么。探测器出发了──机器已照人类特编程,或者说人类把自己变成了星际探测器。

这是她在石墙上的悲哀描述中所未见的。这是因为它早已注定吗?

或许,我们应该试试别的?

试什么呢?一条来得太迟了,在十亿年之后才离开海洋的鱼还有什么选择呢?

厄休拉眨着眼,当她的眼睛再次睁开时,星光在薄薄的泪帘上分散开来。百万个光点化作射线,射向所有方向。

有很多方向,很多途径。比她所想到的还多。比她所能设想的还多。

这些射线从星海中伸出,以比光还要快的速度穿越星空。多不胜数,它们穿过银河系的黑暗透镜,快若一瞬。

比人所能知道的方向还要多……

最后,厄休拉闭上眼,打断了图像。

但在她的脑海中,这些射线还在前进,以思想的速度复制和增殖。很快地,它们充满了整个宇宙……再由此向外扩张。

注:

1.原文是英文“Gobbler”,一个古老的电子游戏“贪吃鬼”。

2.原文是英文“Hello”,一个用于打招呼的词。

3.原文是英文“Harm”,即“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