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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勋》作者:[苏] 阿·德聂伯洛夫

孟庆枢 译

一切真是突如其来。奥拉手里拿着传真电报非常焦急不安地向我走来。

“我要马上回莫斯科去。等离子飞机四十分钟以后起飞。过一个小时我该和卡利欧相见了。”

我惊讶极了,我们的休假刚刚开始,至于卡利欧,他自己也就在这几天应该到这里来。

“出了什么事?”我问姐姐。

“你听:‘亲的奥拉,急盼与你晤面。我仅有一昼夜的时间,今晚22时将决定我的命运。卡利欧。’”

“这真有点古代探险小说的味道。”我说。

卡利欧是我的朋友,也是奥拉的情人。我很早就知道他是一个非常聪明和很稳健的人。他的关于动力场微观结构的著作使他名闻于世界学者之中,一年前,他获得地球人民二级荣誉证书和一级学者的称号。这同他在百格板上荣获象棋比赛冠军是同时发生的。

我从简短的传真电文中感觉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惊恐的调子,奥拉肯定会比我更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她匆忙地往网兜里收拾东西。

“卡利欧发这封电报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假如他一切顺利,那我今天就回来。”奥拉说;“但是,假若不是那样……”

“你怎么了,亲的!”我拉着姐姐的手叫道:“他能出什么事呢?无非是病了,要不就是有点危险,他那儿还能有什么呢?我简直想象不出在我们这个时代人还会出什么事。当然喽,假如他是宇航员或者火箭试验员,那么……要知道,他是理论物理学家。”

“卡利欧绝不会无缘无故发来这封电报,”奥拉执拗地重复道。“再见吧,亲的阿夫勒!”

她走过来吻了吻我的的额。

“再见,替我握卡利欧的手。晚上通知我一下,假如你和卡利欧能出现在电视电话上就更好了。”

奥拉微微一笑离开了房间。我在凉亭上向她招招手。过了几分钟,从南站直穿山岭疾驰而来一辆高架单轨电气机车,奥拉就乘这班车向机场驰去。

午饭过后我没到“艾拉里”去休息,而走下堤坝去看海。岸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喜欢海的人半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听着海水撞击水泥堤坝的声音。海面上迷漫着浅灰色的烟雾,透过这浅灰色的烟雾,太呈橙黄色。天,又热又潮。在通向海水的花冈岩斜坡旁我看了看大型度计和湿度计:摄氏29度,湿度是80%。假若人们穿的不是防水材料的衣服,简直会感到象泡在水池中一样了。

我长时间地站在这两个玻璃圆柱旁,它们既是测量仪器,也是通向海洋的梯子旁的装饰品。建造这个格局的建筑师成功地把合理布局和艺术美统一起来了。

“假如再这样下去,我可要走了。”我听到后边有说话声。

“啊,是老唠叨鬼克斯!你怎么不喜欢这儿了?”

他是我的朋友,克斯·费利托夫。他无论何时什么也不喜欢。他的职业就是唠哟叨叨到处挑病,他不愧是中央工业管理评判委员会的成员。

“我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他用手指着仪器说。

“据我看不坏,毫无疑问,带点幻想的建筑师。”

“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我不喜欢的是仪器所表示的。我不知道你怎么样,我对热已感到很难受,特别当空气里水蒸气超过一半时可就不得了啦。”

我放声大笑着说:“我看你应该到北面,比如说到格陵兰去休息了。”

克斯皱了皱眉头。他一声不吭地给我打开气象学院的电讯。

“呶,读一下格陵兰的报告……”

我读了:“一月五日,格陵兰东岸气零上十度。”

“好啊!那里的玉兰都快要开花了!”

“不知道玉兰花开没开,只知道人类历史上那里还未曾有过这样的度。”

克斯继续嘟囔着什么,沿着堤岸走着,不时地用手帕擦去脖子上的汗。

五点钟我到电子医疗预防站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血压、体内含水量、体、心电图等等,顺便去电视剧场看看纽约的体育节目,之后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电视电话旁边。奥拉到莫斯科已经六小时了,不管怎么样她也应该告诉我关于卡利欧的一切了。我瞅着无光泽的屏幕,不知怎的我也有些焦急了。

我就这样一直坐到吃晚饭,但是仍然没有等着莫斯科的回话。

在饭厅里我的主洽医生安娜·沙赫达耶娃向我走来。

“您的血压有些升高,心率过速,你把这片药吃下去。”她递给我一枚药片,“躺下时不要忘了打开湿调节器。”

我惊讶地看着她。

“不要紧的,”她笑着说:“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这样了,是气候的关系。”

“太热了!”我局促地说,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克斯。

“是的,还很潮。”

奥拉是在23点才来了电视电话,当时我正在打盹。

“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着姐姐的脸叫道。她的面孔不知为什么那么严峻,简直有些异样。“发生了什么事,卡利欧在哪儿?”

奥拉遗憾地苦笑了一下,我看见她的嘴唇颤抖着。

“你哭了,亲的,你哭了吗?”我喊道。

我可从没看见姐姐哭过,从未曾有过。只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哭过。这真是莫名其妙。

奥拉否定地摇摇头。

“不,你哭了!你要马上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刚刚告别卡利欧。”最后姐姐喃喃地说。

“他?……”

我刚想说“他死了”,但姐姐拦住我的活头。

“不,他活着,一切都好极了。”

“他不你了吗?他不再你了?”

奥拉低下头,叫人纳闷地一笑。

“真是摸不着头脑,我简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屏住呼吸,假如奥拉在我身边就好了,可是她却在一千五百公里之外,我只能孤立地观察她的外表。

“我亲的,我恳求您有条理地都说出来,我应该帮助你,你应该得到一切人的帮助。”

“谁也不能帮助我,谁也不能。”奥拉掠了一下领上的头发,咬住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卡利欧快不存在了。”

我一把抓住屏幕的金属框子:“你不是说他活得很好吗?”

“是的……但是……”

我看见姐姐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她用手捂住脸,从电视电话屏幕上消失了。我继续通过话筒喊她,我埋怨摄影员,向他们发火。但是,屏幕上出现了一位年青姑的严肃的面孔,只听见她说:

“你的通话者很糟糕,她不能继续讲下去,她被送到第一医疗实验室去了。感情太冲动了。”姑说完,屏幕也就熄灭了。

当地电话通知我,第一班飞往莫斯科的等离子飞机明晨五时起飞。

我顺着舷梯登上装有等离子发动机的飞机,不留神胳膊肘碰了一下走在戏前面的一位旅客,他回过头来,我才从出是克斯·费利托夫。

“决定离开南方了?”我漫不经心地问。

“哪有的事。”老头埋怨地说,“收到了传真电报,让我速回委员会。”

“一定是有紧急情况或者谁要被痛斥一顿啰?”我带讽刺地问。我的心绪很乱。

“当然是有要紧的李,你是知道的,在假期是不会因小事召回的。”

当我们并排坐下

“我似乎猜到了一点。”

“哦,什么?”

“还不是这该死的天气。在被动身前,我们在莫期科的委员会告诉说,在南极洲和格陵兰冰化得好凶。”

我询问地望着克斯。

“一场大难临头啊,你想,假如海洋的水面上升四米左右将会怎样呢?”

“要是这样的话,除非格陵兰和南极洲的冰都化掉才有可能。”

“假如真的化掉了呢?”

“我看没有什么根据。”我在坐椅上坐得更舒适了一点,反驳他说。

开始,喷气马达正常地呼喊起来,当飞机升入两万公尺左右高度的时候,等离子发动机开动了,机舱内静悄悄的,刚刚能听到飞机劈开电离层流所发出的啸音。

我时时望着天文手表,只觉得去莫斯科还是太慢了。飞机下面,在广袤的原野上,大地不是冬天通常的白色,而是呈现灰色,雪化冰消,这可是在一月里雪化冰消啊。在等离子飞机上头,是一个无限伸延的紫色的深渊,一条橙黄色的带子从地平线贯穿这深渊,太从那里升起。

我来不及和克斯在机场告别,第一个跳上一辆高架单轨电气机车向莫斯科市中心急驰而去。

当我发现我的住宅锁着,空无一人时,我十分惊讶。

邻居告诉我,奥拉已经上班去了。我更感到奇怪,这就是说,她没有一个人单独留下。休假对她变成了痛苦,这样她就决定回到自己的强化学聚合物实验室里去。

我在实验室里遇到了她,她穿着白大褂,正在观察试管里一种液体的颜色。

她对我的出现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用平淡的语调说:“真是大难临头啊,阿夫勒……这个灾难威胁着我们,地球上所有的人类,真是一场大灾难……”

她站起来向书架走去。

她拿过一张卡片给我说:“你看,这上面画有四条线——红、蓝、绿、黄。这是卡利欧留给我的。他说,看了这些你都会明白,红线表示地球每天的平均度,蓝线表示大气的湿度、绿线表明太紫外线的强度,黄线表示红外线。瞧,这曲线陡然上升,太的活动能力与日俱增……”

我看了看曲线。水平轴分成九个隔,也就是九十天的情况,垂直轴表示了度变化、湿度变化和太辐射的变化。最近三个月来,曲线变成直线上升。我惊讶地望了望奥拉。

“你应该懂得,如果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情况。”

我点点头,然后问道:“卡利欧跟这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太研究中心的学者们还确定这种现象要持续一年。在一月份内太的活动能力提高了两倍,将要出现人类历史上未曾有过的自然灾害。海洋在蒸发,冰也化了,地球将被一层密密的水蒸气所覆盖,太光穿过这层水蒸气,只能给地球创造高的条件,城市、港口最终将被淹没,海洋将席地原野……”

奥拉低头看看显微镜,沉默了一会儿。

“我简直难以想象,”她喃喃自语,“要有多大的牺牲啊,人类能受得了这种状况吗?现在还没有谁想出好的措施。这场灾害来的真是太措手不及了。”

了砾干涩的嘴唇,本想问一下卡利欧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但是,在奥拉给我描绘的这幅图画面前,我感到真没有必要再问了。

“那么,太活动能力提高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是由于太和我们行星系在宇宙运动中陷入浓厚的氢气层中,太的亮度一天天增强,根据现有的光谱分析,我们要穿过这层厚厚的氢气层需要四个月的时间。”

我觉得热极了,信步走到窗边。有生以来我还是头一次以憎恨的心情看着太,清晨的橙黄色的光看上去好似一种不祥之兆。

“我相信我们的学者会想出什么办法的。”

“我当然也相信,特别是对卡利欧,我是那样他。”

我什么也不懂。

“亲的奥拉!卡利欧从事着使人民摆脱灾难得以安全的工作真是太好了。你将为自己的人自豪,将为自己的丈夫自豪,我也为我的朋友自豪。”

这时实验室的门打开了,卡利欧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没有注意到我,一下子向奥拉跑了过去。我闪在窗边又去看太,这几个小时把我搞得乱槽糟的。我的内心深处竟产生了对朋友有种敌意的坏念头,不管怎么说,奥拉的痛苦和他有着某种关系。

我猛地转过身粗鲁地问道:“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卡利欧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把双手伸给我。

“你好,阿夫勒!”

“你好,你们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看得出他的面孔很倦怠,眼睛凹进去了。

“我从姐姐那儿打听不到什么详细的情况。”我说得柔和些,“她只告诉状要有一场灾祸……呶,您……您和这有多大的关系?”

“问题在于……正象她对你说的,我同意进入理论组工作,着手解决克服这场灾难的办法和手段,联合会已下令解除我数学家和工业顾问的工作。”

“那又怎么样?”

“完成这项工作时间太少,太少了,不得多于十天,不然就太晚了。”

“原来是这样。”

“你是知道的,这个问题很复杂,解决它需要智慧和高度的紧张。除此之外,它的解决还必须绝对正确,因为马上要把它付诸实际措施,而这些措施又和一大批人的活动,同工业等等都有极为密切的联系,误算是绝对不允许的,否则就是死亡。”

“是啊,这又怎么样呢?”

“这就是说,要智慧,这十天里解决这个问题是不平凡的,应该有非凡的天才学者。”

我惊奇地看着卡利欧,我感到可笑,毫无疑问,他就是最优秀的学者,而天才的……

“事情正是这样,你的想法是对的。”卡利欧似乎猜到了我的思想,他说:“当然,我不过是个平庸的学者,顶多比中等稍高一点。但是困难也正在这里,正象不久前所研究的,在地球上没有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透彻了解如此大量情报和找到解决办法的学者。很遗憾,在人类面前,科学问题的复杂的发展速度是极快的,甚至超过最有才干的人们的思想能力。”

“对于科学情报的研究分析应该借助机器。”

“当然。但是机器也要先编成程序。”

“难道地球上就没有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学者吗?”

“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没有。”

“那该怎么办?”

“应该创造这样的学者。”

我目瞪口呆,这怎么能办得到。近百年来人们惯于科学幻想的成就。他们惯于宇宙飞行,人们对作热核反应已经以为常,他们不再赞叹人工培育出各种动物,他们对于实验遗传学所培育出的新的动物品种已不感到惊奇。但是创造天才的学者……

“这简直是说八道……”我自语道,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卡利欧。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想请你和奥拉同我一起去参加神经结构控制学院的学者委员会的会议。今天在那里要讨论这个问题,主讲人是法夫拉诺夫博士。”

法夫拉诺大是举世闻名的学者,是神经控制学专家和人体生理的高级神经活动的专家。我记得在几年前的一次有很多人参加的科普报告会上,他曾说过;“满足了人类的物质欲望,共产主义社会使人摆脱一切束缚梢神的羁绊,现在一个重要的任务——解放人的天才已经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人们完全能够成为天才的人。”

法夫拉诺夫这回约报告同我前几年听过的那次相比显得不那么通俗。在简短的前言中,他报告了他们学院经常碰到的天才儿童的天才逐年消隐的观察材料。他分析了这些现象并且指出,这里的根本原因乃是由于在新的社会条件下还存在许多世纪以来人类进化进程中所遗留的各种数量很大的又没有必要的神联系。虽然共产主义已经使人摆脱了为生存而斗争,不会有那些无名的恐惧,人们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后代的生活,但是他们的神经系统的生理构造所继续重复的仍是在地球上有弱肉强食法则时所具有的模式……在社会主义社会,人的器官中必须适应敌对生活条件的必然就已经消失了,而在共产主义社会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成为人类天才发展的主要障碍。

我们迄今由遗传而形成的人的神经系统还是很不完善,难以理解。我们不能等待它的自我改变。我们的许多代人还会有那种不可捉摸的、毫无原因的痛苦、绝望、憎恨、苦恼、悲伤的感觉。科学的任务在于加快人的神健全化的这一过程。

在放映的屏幕上,法夫拉诺夫指出,现代人类神经系统中心的某些部分,都是人类在科学、文化方面的天才发展中起障碍作用的“阑尾炎”……

“你准备割除这些‘阑’吗?”

会议主席总博士麦依聂洛夫向法夫拉诺夫问道。

“是的,当然。”

“割除之后人们就能马上获得所需要的创造力吗?”

“谁具有所需要的综合知识,谁就能更有效地利用这些知识。谁没有这些知识,那么要获得它们也会十分容易的。”法夫拉诺夫补充说:“您当然是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要进行外科手术。不需要的传统的神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无疼痛地用普通次声针割掉。”

坐在我旁边的奥拉慢慢地站了起来说:“博士,请允许我提个问题。”

“请吧。”

“请告诉我,这样的手术会不会导致人的个的改变呢?我指的是会不会完全成为另外一个人?”

法夫拉诺夫亲切地笑了。

“当然,他会成为另一个人,这个人将会变得更美好、更丰富、更聪明,他的内部世界更自由,他会变成思想毫无羁绊的人。”

奥拉心情沉重地坐下了。

“你知道,法夫达诺夫博士,什么是所谓人的个的改变吗?您感受到这个问题的全部美学的深刻道理吗?”麦伊聂格夫问。

“是的,当然。第一个同意做这个手术的人将建立功勋。为了有可能成为另一个人当然要具有很大的勇气。这个手术对于人来说还没有进行过哩。虽然我们还没有哪种实验材料能表示这种手术后人的个会发生怎样深刻的变化,改变了的‘我’将如何对待自身,对待他周围的人,但是我们绝对相信它的安全。通过神经路线的分析和进行数学计算,将表明这个人的理智工作将具有不可估量的效率。”

“朋友们,”麦依聂格夫对着听众说:“你们肯定懂得今天进行的这场讨论是何种特殊的形势所引起的。问题在于人类的命运将取决于我们采纳还是不采纳法夫拉诺夫博上的建议。我们迫切需要一个学者班子找到办法以便保护我们的地球免于灾祸。别人刚刚转告我,当前地球平均气每天跃增一度。我们也收到了大量的建议,是各种各样的,用以制止太对地球的辐射。但是这些方案的实施都需要一段时间,可是在这段时间以后的任何实验都会显得毫无意义了。我请求你们对所涉及的问题赶快做出抉择。”

“我们走吧!”奥拉喃喃自语道。“我不能再多呆了。”

我们走出学院实验室,坐在正对着公园大门口的一条长椅上。我知道奥拉在她还没看见卡利欧之前,不会离开这儿。

脚下的雪眼看着在融化,沟渠里水声潺潺。

在篱笆奔走过几个妇女,我听见她们中的一位妇女说,“根据这所预测学院的说法,这种天气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你知道吗,我怕的是什么?”奥拉控制不住地说。

“知道,你害怕经过手术以后他不再你。”

“或者是我不他……万一他完全成为另外一个人……”

脚下的雪全化掉了,我们看到了一块块黑色的土地和去年的绿草。

我喃喃自语:“这里很快会象夏天一样热了。”

云雾很奇怪地缭绕着,在它的后面露出一小块蓝天,有时瞬间可见一点光。

“地球度骤然跃增会导致大气严重地失去平衡,而且将要出现具有奇异破坏力量的狂风和暴风雨。”

“这真是危险极了……真可怕啊……你知道,我也感到惭愧,因为我不想让卡利欧……”

“我明白,奥拉,可能,你所以这样想正是使人不能成为‘天才’的原因在妨碍你。”

“但我想象不出我应该有什么别的感觉。”

“法夫拉诺夫不是说这种感觉简直没有必要吗?完全能够也应该消除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这到底好不好,我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

我耸耸肩。假如只是某些方面有点变化当然没有什么。但是假如完全成为另外一个人,在我的脑袋里也通不过。

“当然哩,这是一件功勋。”她沉思了半天之后说:“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牺牲神,不比第一次飞行和宇航差。总是要有第一个,最勇敢的人应当为人类作出贡献,提供榜样,引导人们。但是这里毕竟有和大自然相矛盾的东西。无论在太空或在宇宙,人本身还是没有变化的。可是这回他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飞,而是自身变为另一种人。”

她在大声议论,好象要说服自己……

“谁知道为了地球上所有人的幸福,还有些什么样的问题等待我们解决。历史上有许多这样的先例,许多人为了伟大的思想完全成为另一种人。”我悄悄地说。

“人的这些本质,诸如智慧、格、他的感觉、他的直观,组成了他的个,成为每一个‘我’。假如人工地剥夺掉只有他才具有这些特点的那些成分,那么这个人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完全可以断定,对人的个的这种人工干预是不合理的,也是不道德的。”

“但是假若这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去解决生活中的重要问题呢?”

她沉默不语。

“卡利欧将成为比现在对人类更宝贵更有益的人。”

“但是,他要成为另外一个人,你懂吗,完全是其他一个,成为异己……

“现在没有异己的人,”我说,“我们所有的人不都是同志和朋友吗?”

我拥抱了奥拉,想对她说:“现在是那些‘阑尾’在对她说这些活,这些‘阑尾’是从上古时代遗留给她的。”但是我没有来得及说,卡利欧已经向我走来。

他非常激动。

“怎么样?”我问。

“决定了,我是头一个。”

我、奥拉和卡利欧从容地向神经控制结构学院走去。时间极充裕,这样我们就不去走近道,而是沿着莫斯科河河岸穿过公园慢慢地走。河里的冰膨胀起来,在桥下,在桥墩旁出现了水洼。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象在暖的五月里那样照耀着大地。

奥拉好象很害怕我们谈起这场需要我们承受的考验,她匆忙地谈着自己强生物化学物质的研究结果,她成功地取得了减轻人疲倦感觉的药物。但尚未确定如果无限量服用是否会对人体有害。不管怎么样,如果它对机体没有妨害,就可以供那些在短期内要完成最繁重、最复杂工作的人服用。

她无意中但已自然地接触了我们都在想的那个题目。看了一下卡利欧,奥拉沉默不语了。

“这些幸福的年青的孩子,她们推着摇篮车,毫不怀疑太如此暖究竟是怎样的坏事。”我的朋友沉思着说。

“那么现在知道要发生这件事的人很多吗?”我问卡利欧。

“很少,只是太委员会的一些同事以及全世界不过数以百计的人知道罢了。过早地发出警报,是没有任何必要的,而且还有可能幸免……”

“你现在就要去进行手术了,这将使你成为一位更聪明、更智慧的人。要是此时此刻,我们知道你有没有遏止这场即将降临的灾难的办法,那将很有趣。”

“当然有,”他回答说;“但是这些想法那是很拙劣的,似乎可以说是不聪明的。你知道,他们这些想法是建筑在现在为大家所熟知的科学基础上的。假如要想把它们付诸实现,地球上无论人力和物力都不够。应该有新的原则,应该寻找过去不曾有过的更完善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认为在手术以后就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吗?”奥拉显然带点讽刺地问道。

“亲的,这倒不敢说,但法夫拉诺夫博士说我将会想出办法的。”

奥拉在河堤胸墙旁停下来,她没有看我们,忧伤地说:“法夫拉诺夫博士……法夫拉诺夫博士……他从哪儿想到作这种残酷的实验就一定有效呢?很可能,你们那些从事这项工作,研究这个问题的所有的人什么也不能解决。也有可能你们根本搞不出什么奇迹来,就是这么回事。不管手术后你们会变成什么样,你们照样不会在十天里创造出新的科学,创造出那种保卫地球的奇迹,排除太带来的灾难,而对你们来说却是冒多大的危险!”

卡利欧反驳说:“我才不信手术后,头脑中人的某些感觉神经联系断裂会使人的世界观、人的个发生根本变化。”

公园里的雪全化掉了。花坛上笼罩一层水气。这里真是春意盎然,鸟儿鸣啭,四面八方都是孩子们欢快的声音。卡利欧停下来忧愁地看着一大群玩“摆龙”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们互相抱着腰,排成一长串在草坪上七扭八转,摹仿着日本古典舞蹈的动作。

“假如不得不为这些做出牺牲,这难道不是最可贵的感情吗?难道为了热人类不应该这么作吗?”

这就是学院中央入口的柱廊。我不由得停住了。我回头瞥了一眼互相对视的卡利欧和奥拉。在姐姐的眼里闪耀着晶莹的泪花,好象到了永别的时刻。我慢慢走到一边,一种痛苦难受的感情萦绕着我。我朋友的手术要进行五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要对他进行各种化验和被备工作,然后就把他顿到法夫拉诺夫教授的不平凡的实验厅去,这是一所拥有多种测量、监察仪器和极为出色的器械的实验室。他将用“次声针”无痛感地切断神经,不论这些神经组织或神经纤维有多深或者多么细微,效果那是一样的。

神经网、神经纤维……就在这复杂的、错的迷宫里包含着人类所有的咨慧的本质,包括着他们的内心世界,对外界的观点,他们的感觉、分析,包含着他们的感情和意志,在人脑的深处,虽然是幽暗的,但是它却看得见光明;那里虽然一片寂静,但是他却听得见各种复杂的声音,人体宛若一个保持严格界限的复杂的恒器,而大脑却能感知冷热,虽然它自己的度并不因此变化。

只是在近五十年来大脑才开始被自我认识,开始能分析自己的工作,才开始挑剔地研究它的自我机能,既找出它有力的方面也找出它薄弱的方面。大脑开始自我批判了。大脑开始反对自己不完善的一面,它开始改造自己使之更臻完美!它开始朝着摆脱束缚自己的羁绊的方向走去,它要摆脱结构上那些不需要的负担,这些负担都是由于进化过程而产生出来的。它终于找到这样作的方法和手段。它指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做到这一点。

谁知道,也许是在惊奇的自我认识过程中会显露出人脑的自我完善的主要方向,也可能人的天才的解放一跃而进入完全崭新的质的变化,而大脑的客观自我分析、自我研究正是存在于这一过程中,正是依靠它克服缺点和增添力量。

“让我们一起到那儿去吧!”卡利欧突然说。他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并且十分激动,奥拉尽量谁也不看,我们走到学院的门口向前厅走去。

在宽阔的楼梯处站着以法夫拉诺夫为首的一班人,他们都穿着白大褂。几个穿深色西装的人在同他们安静地、从容地谈话。这也是几位学者,他们也要进行手术,只是在卡利欧之后进行。

“啊,这就是我们的英雄。”法夫拉诺夫向走进来的卡利欧高声喊道。“您稍微迟到了一会。我们都在等您啊。”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两位朋友。”卡利欧向法夫拉诺夫介绍了我和奥拉。

法夫拉诺夫看了一下姐姐,稍稍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从您的神色判断,您似乎是送自己的朋友上遥远的银河系似的。”

“您想的毫无根据,”奥拉勉强地笑着说,“我们很懂得应该这样做。”

“是的,亲的姑,你是对的,应该这样做。”

法夫拉诺夫紧紧地握了握奥拉的手。

“告诉我,手术耍用很长时间吗?”

“小意思,总共需要三、四分钟,而手术准备时间当然要多了,但是卡利欧手术以后,别的手术就会很快了。”

“好了,朋友们,请注意。现在请诸位握握我们亲的朋友卡利欧的手,我们要把他带走了。”

他向地球物理学完列依克尔特、天文物理学家马列诺夫斯基、化学家巴拉切洛夫、数学家格利木扎说:“你们先不要离开,卡斯达尔斯基博士要带诸位去化验室。卡利欧的手术完了之后,我和卡利欧要请你们去一下。至于您,姑,千万不要着急。”他亲切地对奥拉说,“假如您很难过,就到我那儿去,我会帮您的忙的。”

“也去做手术吗?”我想着,拉着姐姐的手直往外拉她。

时值一月,却是一个凶猛的、颠倒的、猛烈的春天。

在我们送走了卡欧后的两天,我遇见了克斯·费力托夫。他虽已华迈,但是在街上走得步履矫健。他先看见我。

“啊,阿夫勒,您好!”

“您好,老头。”

“天气怎么样?”他诡秘地向着太问道。

“让它被咒骂吧!”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亲的,不好,不好,你口出恶言,这可要被禁止。”

“您听着,克斯,说真心话,我现在顾不上你的批评意见,我现在要马上把姐姐快点拉出实验室。她发疯似地工作,连晚上也不睡觉……”“疲劳过度吗?”“当然。”“你想让我帮你姐姐的忙吗?”克斯悄悄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一名关心别人痛苦的专家啦?”“从今天离子工业管理评判会开始。阿夫勒,你大概想象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惊诧地看了克斯一眼,极力想弄清楚为什么一个老态龙钟的人突然变成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

他还拉着我的手走到一边去,充满信心地小声说:“天才的办法被找到了,这一切将要被制止住了……”他指了指太

“找到了?”

“是的,简直是最卓越的,令人难以思议的,最……”我抓住克斯的肩膀,用力摇着他:“这是谁找到的,找到的方法是什么?”

“噢,完全会是另外一种情绪的,我相信,当你的奥拉姐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身体会马上复原。”

“快告诉我吧,好老头,快点!”

“问题是理论物理学家卡利欧和以他为首的小组解决的。”

“卡利欧!”我禁不住高兴地嚷了起来。

“是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建议的吗?”

“什么?”

“用火箭把地球上普通的水运到五百公里的高空去。”

我经蹙蹙额头,揣度着这个措施会有什么效果。

“刚刚结束讨论,已决定实施了,再过一两个钟头将有第一批千万吨的水进入轨道。”

“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小声自语道。

克斯哈哈大笑:“无论谁都不会明白,成千上万个旧的方案把大家弄得迷迷糊糊,建议抛撒形形色色的粉末,什么金属啦,石墨啦,还有作金属处理的薄片啦,还有一些鬼知道是些什么玩艺。每一个建议都马上从地球工业和物质潜在能力的观点来评判,所有这一切建议不得不被否定掉。或是因为所需耍的材科无法满足,或是生产:能人不够。你想恩看,即使为了减少二分之一的想射流得抛山多少粉末?要上百万吨才行,这需要多少火箭啊2每一个火箭却只能形成微小的云,由这些云组成遮掩地球的环。除此而外,当太回复到过去的23力后,就会完全陪,而如何把这些东西再从轨道上开走呢?正在这N!降rJ欧提出了用将水的建议。”

报还是没有明白。

“卡利欧完全从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方面考虑问题。他这样决定,需要用一种原厚的、可靠酌而且又必须是便宜的东西遮盖住地球,同时又只是在限定的时间里才需要。当然,水,这是地球上最便宜的一种材料。在宇宙中水会起什么作用呢?这个办法的天才所在,是弄清理了要把水用机械送到第一辐射带。它无可辩驳地表明,水将要在巨大的空间漫流,就象是沿着坚实物体上流动的一层薄薄的活动的物质。成吨的水会在几小时之内形成一个神话式的广场般的薄层,这层薄膜的水分子在太的辐射作用下将分解成氢和氧,氢和氧会按顺序地变成高度浓缩的氢氧原生质。卡利欧和他的同志们计算出这一工作的结果将会吸收太百分之七十的能量。你想想看!”

文斯拍了拍我肩膀,跑开了,喊道:“快去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姐姐,工业管理委员会的人都知道她很卡利欧,而卡列欧也很她!”

“那么他还是她吗?……”

我的激动的讲述给奥拉留下了惊奇的印象。

“我知道卡列欧提出了什么不平凡的建议。”

“我们得救了,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得救了。你明白这意义吗!”我喊道。

奥拉只是望着我微笑着。

突然我们房间的窗子抖动起来,而且接连抖动不停。

“开始了!”我慢慢地说:“载水火箭飞向宇宙了,卡利欧的方案实现了。”

从傍晚起窗子整夜都在震动。长时间以来奥拉终于第一次安然入睡了。我打开了收音机,新闻的后面是气象通报,我屏息静听,广播员最后报告说;“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气将急剧下降到零下2度到3度,以后还要下降到零下10度到15度……”

他们连这个都计算出来了!

清晨,我悄悄地穿好衣服走上街去。

迎面刮来早已生疏的寒冷的北风。一夜间公园里灰色的地面变得硬实了,水洼结上了一层薄冰,清晨的天空一片紫红。空气里突然发生持久的一声声巨响,过了五分钟我随即发现,在高空出现一条细细的闪闪发光的细线,象流星划过天空一样。

从世界各个角落都在向宇宙运载水。

我犹豫不决地打开离子结构学院的大门,走到半明半暗队的厅。

“您有事吗?”一位年青人很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我间

“您值班吗?”

“是的,有事吗?”

“我想知道我的朋友卡利欧现在怎么样。”

“现在不能打扰他,他在工作。他和他的同志都在工作。”

“手术进行得怎么样?”

“非常顺利,连我们也未曾预科到,有这样旺盛的创造力,简直不可想象。”

青年人的眼睛炯炯发光。

“天才的一着!现在我们知道了人的天才会怎样自由地发挥出来!而如果地球上的人都变成卡利欧这样的人,那将如何!”

我点点走上了。天已大亮。

我看着学院大楼的最高层上有三个窗口还亮着灯。很显然,在其中的一个窗户里,我的朋友正在工作。他和我并肩在一起,也可能现在离我很远很远。当这个关系列全球的问题解决以后,我陷入沉思,也想到姐姐的命运。这是自然而然的,人类的幸福是演绎式的,是由整体到个别……

一辆小汽车向学院开来,从汽车上走下来法夫拉诺夫博士。

“您的姐姐怎么样?”他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问。

“她很担心。”

“我也同样如此。”法夫拉诺夫博士说,“但是这毫无办法,她需要度过这一难关。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卡利欧感情世界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

法夫拉诺夫沉思了几秒钟又补充说:“据我观察,人的理智的能力和感情世界并不直接相关:有些学者倒常常是无感情的人。”

“奥拉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卡利欧?”

“今天晚上。现在他将结束五月一日前这一阶段发送火箭的工作计划。以后他将休息,晚上我要撵他出去玩一玩。”

白天降雪了。开始是灰色的大片的雪。它们一接触地面就化掉了。刮起了刺骨的北风,雪变得小而密。无线电预告,明晨的气还要大幅度下降。下午三点钟,雪忽然停了,铅灰色的云笼罩在城市上空,遮盖了橙黄色的天空。屋顶闪耀着紫色。

“这样才正常。”我低声说,感叹地看着真正的一月的冬天,好象在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天气。

我走进学院,奥拉正在工作。

“出去转转,看一看多美呀!”

她看看我,猜到了一切。

“我害怕。”

“我们走吧。卡利欧建立了功勋。难道你不应该分享一部分吗?”

“但是,假如他已经不认识我那怎么办呢?”

“这要等一等,懂吗?”

“是的,我们走吧……”

真成了冬天的太。它在离地平线很低的天际升起,橙黄色的天幕上没有丝毫蓝色的影子。树枝上摇动着松散的雪粉。公园里孩子们跑来跑去,第一次出现了雪的小丘,年青的滑雪者在雪堆上使劲滑行。无论谁什么也没有猜疑。我们走到学院中央入口处停了下来。

门突然敞开,卡利欧不是走出来而是飞一般地跑出来。在他身后,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哈哈大笑,这是法夫拉诺夫博士。卡利欧抓起一把雪,笑着,向博士掷去。

“你对付我很容易,”老人大声说道,“你还是对付对付他们看。”

他把卡利欧扭向我们,随即关上了门。我的心跳得象鼓槌在敲打一样,卡利欧站了几秒钟,瞅着我们。

他身上穿着滑雪服,他的头发光滑若砥,什么也没有戴。他突然猛地想起了,沿着台阶向下飞跑,一直跑到我们面前。

我简直丢了魂一样,怎么也不相信卡利欧能有这种表现。我过去从未想象一个人的脸色能如此力充沛,神焕发,欣喜苦狂。

“卡利欧,这是你吗?”奥拉气喘吁吁地问。

卡利欧向她跑去,把她从我旁边拉开,拽住手,疯狂地跑了……

“卡利欧,卡利欧!”我喊着,勉强才跟得上他们。

他停下来愉快地看着我。

“呶,你真可笑,阿夫勒,只有那些失去健康理智的人,才能把情侣追上。”

我停下来抓起一个雪用它擦擦自己的额头。

我在雪地上照直走去,一直朝通往森林的公园走去。我深深地呼吸着有弹的严寒的空气,望着落满雪的枞树,好象是在童话境界里一样。

森林到了尽头,我还是走啊走,在冬天的黄昏中向白雪的原野一直走去。

我的影子在我面前伸长,我一步一步去赶它。但是,又有两个影子赶上了我的影子。

我故意慢点走,想看看他们。

他们走在一起并将终生为伴。

我急忙转向一边,给他们让开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