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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巡逻》作者:[苏] 尤·莫依谢耶夫

韩志洁 译

“……自从地球上有了人类,便产生了一个课题,人类同大自然是和平共处,并明智而谨慎地参与它的发展过程呢,还是去‘征服’它……

“从前在大面积的土地上砍伐了森林,消灭了许多动物和植物并使之绝种,使大气圈的成分有了很大的变化,越来越严重地遭到‘热效应’的威胁。看样子再过不久,格陵兰和南极地带就要不可避免地发生冰障溶解,而巨大的海将淹没整个大陆。世界海样将丧失天然洁净的能力。洪水、气旋、尘暴将越来越多地毁灭大面积的土地……”

声音中断了,我小心地转动一下游标,又调到生态研究中心的波段上。

“……随着全球文明的发展,使我们没有必要再对大气圈、海洋及河流进行心的环境保护。现在已不必再为阿里佐纳或中亚细亚的土壤侵蚀感到不安,没必要去急救将要绝种的动物。人类真正地从生物圈跃入了智力圈,从‘生态意识’提高到了‘银河意识’。这可能是走向未来的唯一途径,可能是走向‘明天’的最合理的条件,是走向未来的口令!但是一分钟也不能忘记,现在就要着手创造这种条件:通向明天的桥梁是要经过人类的努力才能搭起来的……”

“阿辽沙,飞向三千米高度!”说得很快的声音打断中心站的广播,传入我头盔的耳机中,“我们将设法让你提前着陆。”

我的引力飞机在三分钟内克服了艰难的航程(飞速提高的程度已无法以公里来计算),降落前,从外伊犁阿拉套山脉到奥林普山绕了一圈。

一座八个花瓣形的大型建筑物飘浮在机身下面清澈的空中,它的中心有椭圆形缺口。顺着建筑物的半径向四面八方伸展着天线,接受成千上万个自动卫星发来的情报。每颗卫星都“挂在”世界海洋或陆地某一固定方位的上空,并象镜子一样清晰地把这一方位映在地球仪观察系统的屏幕上。地球仪的暗面通过红外线观察系统把光谱波带照射在屏幕上。

“要改用自动驾驶仪!”一个少女讥笑的声音又打断了我的思路。“你将降落在中心门口。”

“好吧!不过你忙的是什么?”

“今天是我们很艰难的一天,阿辽沙!”迎接我的着陆值班员楚安娜关切地说。她把天线括回座档,不耐烦地整理了一下背上载波电话的皮带。

“你心的古尤克苏冰川现在怎么样?”

“还好,那里冰瀑布、冰碛湖和火绒草都很正常。地方的引力航空员都是些很能干的小伙子,一旦有洪水到来,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的担心毫无必要。”

“那就好了。但你不要急于卸下你的盔甲,”当她看到我要解开高空作业服的拉锁时,补充说:“今天你未必能得到休息。在百慕大群岛地区有一架无人驾驶的定期远航运输机,突然中断了联系。看样子,宇宙研究中心要和我们进行联合调查。估计你是得参加这一行动的。”

纵总指挥所是个弧形建筑,在它的急转弯处排列着扇面形的八个研究中心。几名纵员把腰弯向存储器的纵台上,老远就看出,他们正在紧张地工作。

头发灰白、身体笨重的大个子调配员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

“阿列克塞,你来得真及时,我们刚刚结束了对全球联络网的广播。”他指给我纵台旁边的软椅,让我坐下。低声说:“注意!信号!”

深沉庄严、铜锣般的声音随着升起的伽玛线传向空间,又突然消失了。在八个中心之间出现了直径为几十米的全息摄影地球形象。检测系统把全息摄影调稳之前的一瞬间,地球表面上的方形经纬网络有些波动、偏移,而互相遮盖。我不只一次地看见过在太的辐射和星光中出现的这个地球。然而每当看到它时,我总感到特别兴奋,并遗憾地认为,搞这个专业不该出现这种现象。但是,一回头,我看到了楚安娜激动的眼神,特别是一向冷酷的调配员的脸上此时也出现了和蔼、甚至是柔的表情。这样我才完全消除了对自己的怀疑。

千姿百态的地球在浮动,在我们的面前滑翔,衬托着浮云,它在呼吸,在生存,而且好象隐约看出它在缓缓地转动。当然我们看不到昼夜的变化,因为全息摄影地球的转动和真正地球昼夜转动的步调是一致的。东半球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用肉眼就能看出它是如何慢慢地滑动。北极的大冰群,稍左一点,是格陵兰耀眼的冰盾,地中海闪烁着蓝光,北非沿海百花盛开,一条条铁路干线跨过海洋直通各大陆。赤道大陆上项链般地排列着一串日光站,宇宙研究中心的卫星把日光能传到这里,再分散给各地。稍往下便是生态研究中心卫星的轨道,从这里看不到护航卫星。在印度半岛以南,迷人的海洋在几千公里大的气旋下面闪耀着光辉。大气层中行驶着成队的无人驾驶的定期远航货运飞机。接着漂过一串岛屿——这是鱼类和浮游生物加工厂,以及海水提炼金属加工厂的基地。南极地带的大冰山又忽然给人们带来了寒意。

调配员的视线离开全息摄影,对我说:“阿辽沙,你现在到百慕大群岛去吧。在那里的情况还没弄清以前,你失去急救被甩在新西兰海滩上的一群海豚,坐标在玛德莲那里。为了你,我甚至情愿和楚安娜别离。”他笑了笑,“她刚刚在不久前才取得引力飞机的驾驶权,让她显示一下她的才能吧。”

“是,安顿!”我高兴地回答说,“有这样一位助手,让我去救一群海鲸也没问题。”

“自动驾驶应该有个新的章程。”楚安娜紧随在我的身后,关切地说,“不过,阿辽沙,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请原谅,楚安娜!”我也发现自己跑得快了,就停在自然灾害研究中心的旁边。

从这里传出纵员很自信的声音:“要飓风研究中心!收报!”他转过身来,向我摆手,表示问候,又向纵台弯下腰去。

“飓风研究小心已听到!”传来浑厚安详的声音,“麦克勒,你为什么要惊动全球?收报!”

“巴特利克,留尼汪岛西北部发现大旋风,你们的人怎么疏忽了?”

“麦克勒,您的神经留着在地震时再受刺激吧。罗基奥诺夫已带航空中队去截住气旋。”

“好啊!巴特利克,我再提醒你,百慕大地区‘死三角’好象又复活了。有一架无人驾驶的定期远航运输机停止发出信号了。”

“航空巡逻中队已向百慕大进发。我想,我们终于会弄清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纵员摘下耳机非常注意地看看我们,就笑了。

“楚安娜,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想,你们已经熟悉情况了吧!我们全部后备引力飞机同飓风研究中心的中队都正在巡逻灾害区。”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呢?”我问。

“说起来话长。当然宇宙过程,引力涡漩,星体萎缩和其它奇异的东西,对你来说更熟悉些,但这事你也可能听到过。总之,百慕大群岛和佛罗里达,以及波多黎各之间的中部地区早就有不好的名声。这里曾多次失踪轮船和飞机,牺牲过一些人。难怪把这地区叫作‘死三角’。最令人奇怪的是在一次无风的晴天,竟失踪了五架飞机和一架出航去寻找它们的水上飞机。并且竟没留下一点残骸和蛛丝马迹。只留下一位乘务员向检测站呼救的录音带:‘我们遭到不幸!我们脱离了航线,看不见大陆!无法确定方位,好象是……’话说到这儿就断了。

“在牙买加附近,同样还失踪了两架加油机。后来发现它们相距百公里的残骸,因此自然排除了两机相撞的说法。发生其它事件时,也曾留下过轮船或飞机的残骸,但从未发现过人的遗体。而每次首先失灵的都是通讯装置和领航系统,这更令人难解。”

“这怎么解释呢?”

“其说不一。比如;大气层突然发生大气旋,或海洋中突然出现大涡旋的说法是不能使我信服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气旋或涡旋?为什么仪器会如此突然地失灵?”

“但总该有个科学的推断吧?”

“有趣的是,有人认为海洋中出现神秘的、类似爆炸的次声波极峰。还有人认为在百慕大群岛地区的上空有所谓的‘空洞’。但没有人理睬这种论点。总之,非常有趣!当把多年来失事地点标记在地图上时,发现它有惊人的规律。画出的图竟不是‘三角’,却更象‘菱形’。又发现在本州岛以南二百五十海里处,失事的频率和百慕大群岛基本相同。飞机曾在关岛以南的航线上失事。这两个‘菱形’恰好面对面地分布在北半球的两面——北纬三十度附近,并从东往西伸延出约三十度。在地中海也有同样的异常现象。人们认为南半球可能也有类似的区域。果然,南美和南非,以及澳大利亚,也画出同样倒运的标记。”

“是否做过空气和水的逆比较?对于气压的波动情况,海面和海内水流质的情况,以及地磁的异常情况,都作过调查吗?”我急地打断他的话问道。

“希望还是有的。其实有的设想还是很能令人信服的,阿辽沙。电磁学家认为,这是因为存在五对偶电极而出现的异常现象。实际上,当把地球仪用细签条穿透而沟通相对应的‘死菱形’时,签条恰好穿过地球仪的正中心。然而竟没有人敢于鼓起勇气来假定一下,究竟是谁,或是什么在纵这偶电极,为什么它们的作用不是恒定的。”

“嗯,是啊,还是有必要弄清大自然的异常现象,最后要摸索出一个规律来。”

“说得对,阿辽沙,你要努力作到达一点。作为一个生态巡逻指挥者正该由你来作这件事。”麦克勒扫了我一眼,表示完全赞同地说。

“好,好!你太兴奋了!别把你的任务强加在我的头上。如果发生什么事,就立刻通知我。我们将到新西兰去。”我嘟囔着对他说。

“又是冯德莲为了救护什么生命和往常一样在剥削你吗?”

“有什么办法呢?”我顺应地说:“海豚当然不比火山或气旋,但毕竟……”

当我们走进动物保护研究中心时,纵员的助手们聚在纵台旁,不安地谈着话。荧光屏上暴风雨吹动着乌云在峭壁重叠的海岸上空急驰而过。几只海豚窒息地挣扎在沙滩上,它们断断续续发出绝望凄厉的叫声充满了房间。

“冯德莲!”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纵员的肩膀,“调配员派我来听从您的派遣。”

“阿辽沙,你又来作我们的救星了!”她高兴地说:“这就是自动驾驶派遣单。我正准备自己起飞呢。让楚安娜穿上我的宇宙服吧。”

……我驾着引力飞机在空中盘旋。楚安娜的飞机飞在我的侧面。几分钟之后,我们就降落在荒凉的海岸上,停在牧场上一个破旧的木制场房旁边。

离老远我们就看到几个小孩挤成一,慌张地望着遇难的海豚。每当海滚到海滩上时,海豚就摆动起尾鳍互相往身上泼水。

看到我们,孩子们高兴地跑过来。他们浑身都湿透了,冷得打战,但还是七嘴八舌地抢着讲述事情的经过。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制止了其他小孩。他说:

“我们帮不了它们的忙,它们太重了!好不容易推进水里一个,它又拼命地爬到岸上。”

“可能不愿意丢下遇难的朋友吧!”一个很小的女孩瞪着小眼睛插了一句。

楚安娜弯腰去看小海豚。

“呀!这原来是个刚生下来的小海豚啊!很可能它是第一个被甩在岸上的,它就开始呼救了。当然海豚都来救它……所以得失救这个小海豚。其它海豚也就都放心了。哎哟,你这小傻瓜!看你这光滑劲儿,身上多乎啊!”楚安娜一边抱它,一边说:“喂,孩子们,来帮帮忙吧!”

小海豚被送回水里以后,不知是因为听到柔的话语,还是由于感到了对它关心的抚摸,它发出的如同吹哨的声音已经不再是那样凄厉,却好象在问:“爸爸,,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我们把海豚一个个地送到它们的家乡——海洋中。用手扶着它们胸前的鳍让它们顺着海滩往前游,尽量使得它们的呼吸器官露在海水的外面。海豚逐渐解脱了虚脱的状态,自己能在海边游动,不时地潜入水中。终于它们把小海豚包围起来,一同游向辽阔的海洋。

暴风把花的飞沫溅在我们的身上、脸上,我们也不觉得,一直站在岸上目送着海豚,直到它们消失在波滔滔的汪洋大海之中。

在往回走的路上,楚安娜突然转过身来,向布满乌云的天空招了招手,并送去一个飞吻。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忽又恍然大悟,不禁也扬了扬头。

可以想象,玛德莲所在研究所里的人们现在该是多么高兴!

我们绕过锋利的巨石,向牧场上的场房走去,两架引力飞机在它的旁边,显得多么奇异而不协调啊!

“幸而你们来得及时,城里电话一直打不通,”牧场主跑得气喘吁吁地在半路迎接我们说:“我叫铁拉伊!”

“一切都很顺利!”楚安娜高兴地说:“海豚已安然无羔。只是我们浑身上下连一条干布丝也没有了。您的小孩们也全湿透了,当心可别感冒。”

“到我家里去暖和暖和,并晾干你们的衣服吧。”老头打开房门对我们说:“等我把小孙孙们安排睡了觉,那才真正是一切都顺利了。”

我们换好衣服舒适地坐在暖烘供的壁炉旁边。吃过多汁的牛排之后,喝起印度的浓茶,便深深感到安逸消闲起来。两腮绯红的孩子们坐在我们身边,尽管爷爷多次说服,却怎么也不肯去睡觉。

“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当引力飞机驾驶员。”一个小男孩看着楚安娜一本正经地说。

楚安娜微笑了:“这样说来,海豚就有了可靠的保障。不过,孩子们,你们可知道古人是怎样评论海豚的吗?古人曾说:‘世界上还没产生任何比海豚更好的动物!’虽然它对于人类是无所求的,但它是人类的朋友,还曾救过许多人的生命。”

铁拉伊说:“我的祖先,玻里尼西亚人,在古时能和海豚讲话。你们知道有‘传唤海豚者’的传说吗?”

“这传说未必真实。”楚安娜坦率地说。

“要知道在这方面直到现在也还有许多不好解释的东西。比如吉耳别尔特群岛的布塔里塔里珊瑚岛部族的族长就曾掌握这一秘密,把这秘密传给自己的后人。他曾说:‘为了传唤海豚,我的灵魂应该在梦中离开肉体,飞到它们那里去,并把它们请到村里来参加庆祝宴。’太当头时,族长到浅海湾的岸上高叫:‘来吧!来吧!西方的朋友……’几百名穿着华丽服装,头上戴花的人站在齐胸的水中静静地等候。海豚终于飞速地游来。人们一步步地退向岸去,请海豚跟过来,存地抚着它们的身体,把它们抱到海水浅处,往它们身上放成串的花朵。男女老少在它们周围欢乐地跳舞,而海豚竟没有一点恐惧的表示。”

“海豚很喜欢玩儿,而且很喜欢人,所以人也不能不喜欢它们。”一个小男孩注视着壁炉内熊熊的火焰,沉思地说。

“你真是个好样的,小家伙!”楚安娜把手放在男孩的头上,严肃地说:“长大后,到我们的‘生态研究中心’来吧。现在可得去睡觉。要知道,人在睡觉时,长得最快。”

不知是因为这不容反驳的论据,还是因为小孩子们实在太疲倦了,总之,孩子们的眼皮都睁不开了,他们这一小帮一同睡觉去了。铁拉伊抱着已睡熟的最小的女孩也走了。

回来时,他说:“我是学生物的,曾多次和海豚打过道。有一个问题使我很感兴趣。多少世纪以来,人类发现海豚对于人始终不渝地表现出一种感情,一种善意、幽默的顽皮,签至是令人惊异的存。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呢?”

“是啊!在动物界,海豚是很独特的,”我接着说;“可以教它识别物品,辨别颜色,教它识数……”

楚安娜插话说:“很早以前有位考察家在文章中不是说过吗,当他看到海豚目的非常明确地进行某种动作时,觉得极不自在。好象不是人对海豚进行试验,而是海豚在试验人。”

“说得是啊!”铁拉伊同意地说:“但是人还是把电极放在海豚的头颅内来寻找它欢乐和烦恼的神经中抠。还作了脑电流扫描术摄影,而这些摄影实际是不可能译解的。比如,他们说:‘大多数哺动物屈服于对自由的限制……每一种有理的动物,当它意识到自己被征服之后,便采取待机的态度。’这样的结论有什么价值呢?你们可知道,我的同行、海豚学家实际上作了个预言。他说,假设一旦遇到某星球上的天外人,他们便很可能对于人类,象我们对地球上的动物一样来看待。他们将在我们身上作些试验。我们便会成为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的某种银河标准的试验品……”

载波电话机的警铃打断了铁拉伊的话。楚安娜按了一下收讯电钮。

“阿列克塞!”传来调配员的声音。

这突然的声音使我一惊,忙去接电话:“我听到了,安顿!”

“星际飞行员们研究了我们和飓风研究中心的材料,把‘死三角’的全部材料作了核对。结果矛盾很多。有一种非常的设想,认为有可能是天外人在对地球进行超宇宙的探测。目前这些地区的居民已被迁移,定期远航运输机已经改变了航线。顺便说一下,失踪的一架巡逻的引力飞机,有可能是被迫着陆了。你那架老‘雷神’去考察天王星的卫星刚刚回来,宇宙研究中心派它去巡逻‘死三角’。任命斯托扬为指挥员。作为生态巡逻者,你的任务虽然明显地扩大了,但你最好还是加入斯托扬的航空乘务组。你不是已经参加过星际考察工作吗!总之,明天早晨你到佛罗里达引力机场去,他们会在那里等你。”

“竟有这样的事!”铁拉伊困惑难解,喃喃地说:“探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说:“电脑能考虑到一切,包括表面看来是不可能的现实。好啦!看来起飞前还得休息一会儿。”

“你要注意身体,阿辽沙!”楚安娜说罢,轻轻拍我肩膀一下,就出去了。

铁拉伊有些不好意思地迟疑了一会儿,显然不情愿地而终于离去了。

当我在长沙发上躺下来时,壁炉中将要熄灭的火映出东窜西跳的奇异的怪影。我闭起眼睛躺在那里久久不能人睡。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各种异说一个比一个离奇地反映在脑海中。百慕大……天空中的“空洞’……头颅中装有电极的微笑着的海豚……火焰壁衬托着星际飞船……寂静……传来滴滴嗒嗒的雨点声。

“你突如其来地找我干什么?”斯托扬懊丧着并冷冷地说。他叉开两条腿,把两只手放在腰带上凝视着我。稍远一点,在引力机场的平台上停着一架带有宇宙转换器、巨大梳状器和三联防御圈的巨型星际飞船。这架巨型飞船的功率,看样子超过所有后备星际飞船。

斯托扬继续说:“地球理事会总是强迫我来接待些闲逛的人!”

“我是生态研究中心巡逻队的指挥员。”

“那就更麻烦!考察飞船上没行一个空闲座位。”

“可是,‘雷神’不是也要一向起飞吗?”

“宇宙研究中心给我们一个考察航空中队去参加这次的行动。”

“其它飞机都到哪去了?”我莫明其妙地问了一句。

“你不觉得问题提得太多了吗?”斯托扬说了那么一句,就回头喊了一声:“布拉妮米拉!”

一个身材不高、健壮的妇女走到我们身边,好奇地望着我。

“你是阿列克塞?我听说你离开了星际航空队?”

“我现在正想回来。”

斯托扬看看布拉妮米拉,再看看我,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的光芒。

“考察土星的光环、天王星的卫星、以及天鹅星座-61的就是你吗?”

“我是那次考察队的第二驾驶员,飞行中队长。现在在生态研究中心。”

“原来这样!”他拉长了声音说:“这情况就不同了。原谅我,阿辽沙,我没认出你。”

“你小伙子真有个脾气,斯托扬!”

“宇宙研究中心也这样认为。”他脸色沉,满意地点点头。“正因为我这臭名远扬的野子和不善于打道,才使理事会选定了我。接待客人是一回事,送走不速之客,那就是另一回事。那好吧,换衣服吧!你的宇宙服只能适用于引力飞机。”

斯托扬发号施令的口气,说明飞行队长已经收留我参加他的乘务组了。我们跑步到引力场防护辐射线下面的巨型飞船前。我第一个登上了舷梯。自我介绍时,称自己为“米古艾利”的随航工程师把我领到更衣室,几套最高保健用的密闭飞行衣被引力场吸着立在那里。米古艾利用手势指出我穿的飞行衣的位置,自己又重新站到闪着红宝石光芒的纵台前。

“飞行中队长!准备三十分钟!”扬声器中传出紧张的声音:“‘死菱形’上空又有几颗卫星停止了工作。”

斯托扬回答说:“明白了!关闭舱门!检查动力、防护、生保系统都怎样?”

“正常!”随航工程师喊了一声。

“布拉米妮拉!电报、辐射怎样?”

“正常!”

“飞行小队!全备十分钟!”

“明白了……准备起航!……起飞!……”

电脑使巨型飞船升到两万米高空,驶向百慕大群岛。我把《飞行计划》放到一旁,看了看斯托扬不露声色的面孔,决定说出使我感到不安的猜想。

“斯托扬!”

“什么事,阿辽沙?说吧!我们还有几分钟的空闲时间。”他突然非常柔地回答我。

布拉米米拉盯了他一眼,又急忙转向纵台。

“这个计划中,”我开始说:“这里有一系列很有趣的方案,但还缺少一个。如果真是天外人在进行探测,我认为应该这样行动:整个中队同时冲出宇宙,然后用万用引力场进行总攻。航空中队的力量足以制止任何所谓探测者的行动。”

“联系中队!”斯托扬严厉地说。

联络指示器的屏幅上闪烁起光芒。中队长把我的建议向少队各飞船全体乘员作了简明扼要的介绍。接着是迅速地换意见。

斯托扬转向我说:“你的建议被采纳了。接通电脑!辐射进入规范2生保系统注意!”

随航工程师刚动一动,电脑就接通了生保系统,但在一瞬间我们还是感到了极度的神压抑。

“好啊!”斯托扬看着仪器上转动的指针,满意地说:“这是次声波波。布拉妮米拉,对准方位。超高空联系!米古艾里,撤下生保系统用的动能!需要坚持几秒钟。”

当工程师把部分动能用来通话时,瞬间全机感到震颤。联络指示器缓缓地、好象很吃力地放出了光芒。

“中队!按飞船时间联系之后,过五秒钟,整队穿过次声波波,进入超宇宙空间。然后,进行简短的通话联系。必要时,撤下生保系统的全部耗能。接着马上用辐射场同时发出辐射线。重复一下收到的命令!”

“中队长,已有复电……”布拉妮米拉面色苍白地低声说。透进来的次声波好象在熄灭她的意识,使她弯下腰。当生保系统恢复正常时,这姑清醒过来。

“阿辽沙,你到布拉妮米拉身边去。”斯托扬安静地说:“你没忘记怎样纵辐射系统吧?”

“没有!‘雷神’上面的装置和这里的完全相同。”我回答着,用不听使唤的指头扣好皮带上的锁,并观察纵台。

“注意!”又传出斯托扬严厉的声音。“我们正进入超宇宙空间!”

大家在瞬间度过了延至几个世纪漫长岁月的秒间距。星的光芒变成了光耀夺目的大光束。巨型飞船好象进入了原生火焰的赤热烘炉中,银河好象是在这里产生,又在这里消失……

……我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感到好象刚刚赛跑回来,浑身冷汗,气喘吁吁。我惊异地看了看天棚,火焰的余光在棚顶上一闪便消失了。我清醒过来,打开了窗子,海洋有节奏的声音冲进室内。巨大的海猛击在岸边的礁石上,花四溅,发出余怒未息的咝咝声,静下来,接着又是一个巨……我们的引力飞机象是被梳状器和转换路压弯了腰,紧紧地贴在房子旁边。那副无依无靠的样子,使人产生孤独之感。

“见鬼!怎么可怜起机器来了!”我遗憾地这样想着,重又钻进了被窝,朦胧中宛如重新沉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突然,眼前出现了排成巨大菱形的大群盘状星际飞船,它们正迅速地向它们的指挥飞船靠拢。这艘指挥飞船比其它飞船几乎要大一倍,它在以总力场断后。

斯托扬看出来者的目的,怒气冲冲地挺直了腰。发出命令说:“中队!撤下生保系统动能!全能辐射!打击指挥船!”

全舱又颤动了一下。汗水遮住了我的视线,双手僵握在辐射器的上。此时在我们的荧光屏上出现了敌指挥船上的指挥人员和企图逃窜的人影。他们的身材瘦弱,鼻梁上面是个不相称的大颅骨。最近的一个,看来是指挥员。他莫明其妙地抬起头,他那一下也不眨的、好象罩着一层薄膜的眼睛怒视着我们。他的脸痉挛地搐了一下,猛地扑向纵台。

布拉妮米拉微弱地惊叫了一声。我们都同时看到敌舱内有一个穿着和我们同样宇宙服的人,他全身松弛地躺在椅子上,手脚被捆绑着,身上缠着传送器,电线通向纵台,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他突然清醒过来。当他在荧光屏上看到我们的中队时,眼里射出忿怒而又得意的光芒。他用尽全力挣脱了绳索,站起身来,一步窜到纵台前,抓住敌飞船的指挥员,用力推向扑过来的敌星际飞船飞行员的身上。在最后的一瞬间,我们看到他自豪地扬着头,举起一只手向我们告别……

我们中队放射出龙卷风似的、毁灭的全辐射线,冲乱了敌飞船大队的阵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击在指挥船上。荧光屏上划过无声的黑色闪电。在敌指挥船的位置上出现一个云,从云中冲出火焰,它渐惭扩大,吞没了所有来不及逃脱的飞船。霎时这些飞船也放出火焰和电波,振动了整个宇亩空间。

“中队!返回地球!”斯托扬下命令说。

我们又一次感到无限长的时间。过了一会,在我们的荧光屏上透过远远的云层看到了地球……又看到地球上的蔚蓝色的海。

“是的!是的!”飞行中队长在回答行动总指挥的问题。“任务已完成!正返回引力机场!”

斯托扬通过载波电话知道中队所有飞船相乘务员都完整无缺。他转过身来对我说:“阿辽沙,你还是回到星际空军来吧!呆得也差不多了。办完手续,我就留你作我们乘务组的第二驾驶员。”

“好,斯托扬,咱们一言为定!”我疲倦地回答他。我的脑海里深深地刻上了敌舱中那个人的形象。可能正是他救了我们的中队,而牺牲了自己。我们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解救他,残酷的任务不容我们去思考,时间也不允许。

斯托扬看出我的思虑,他皱起了眉。

“他们把他抓去干什么,阿辽沙?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可能足把他作为生物辐射研究的示功器,作为对地球生物研究的标本,或对比的标准,或是研究对地球的调谐……谁知道呢!”

“是啊,这给全球理事会增添了许多麻烦,”斯托扬沉思地说。“这就是说,要重新组织对超宇宙的巡逻。”

“也许这是某种误会。天外人未必会进入宇宙对其它星球进行探测。”

斯托扬耸耸肩。我们的星际飞船刚一着陆,我们就听到了这次战役总指挥员的声音。

“斯托扬!阿列克塞!马上到指挥部。理事会在找你们。”

下飞行衣,我们就走上地面。由于过分的紧张和过多的工作,此时使得我们感到非常疲劳。我们解开衣领深深地吸着清新的、从海面吹来的空气。

理事会很少召集全体成员开会。而现在从电视上看到全世界各研究中心的领人都聚会神地望着我们。当我们作了简单的汇报时,理事会调配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们。简略的问题,明确的回答,自然的插话,推论,查讯,给人的印象,好象我们在星际飞船的指挥部内。

地球,也正是这样一个星际大飞船,而我们就在它的指挥部里。

经过短促紧张的沉默以后,调配员说:“世界上出现了非常的大事件。许多年前DeH教派的人们,为了小心地排除道路上一个迷路的小虫,而用扫帚来武装自己。现在我们也正是这样,我们在地球上组织了生态研究中心,小并关心动物和植物的生存成长,恰在此时,银河系的探测者却把我们当戊了试验品。你的假定,阿列克塞,是很合乎逻辑的。”他对我说。“本来嘛,很难设想这会是什么天外人的使者。”

“是否可以通过地球主要电脑来查查,他们是基于什么原则出现的呢?”社会研究中心的调配员说,“他们可能在很长时期内不被发现,因为太象我们了。那就会发生一系列不可控制的事件,比如企图破坏或歪曲我们的理想,曲解历史,使人脱离现实,以达到他们骗人的目的。人如果没有了根,便成了风吹的气球。”

“用历史的范畴去考虑这些问题,当然是有益的,”理事会调配员若笑着说,“但是咱们的预见是否太远了一点?这种推论是否太脱离现实了?”

“这是不允许忘怀的!”社会学家坚持说。“我们花费许多时间和力来保护生物圈,但是,看来对于人是有些忽略了。现在倒是没有任何征兆,但也不应该等它出现。要知道我们并不清楚这些‘试验者’会想出什么样的花招。”

“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提出了这种见解,那就应该研究它。”理事会调配员沉着地同意说。“然而当前我们还有另外的一个任务。直到现在我们向高空宇宙派遣银河巡逻队,完全是为了科学的目的,或者是应别国的要求才去的。顺便讲一下,我们至今没收到‘斯维亚托戈尔’——四个星际飞船组成的巡逻队司令打回来的电报消息。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也碰上了这样的‘探测者’?没说的,星际考察航空队表现得很出色。我们将下令让飞机制造厂成批生产这样的飞船,并把飞行组的一切意见都考虑在内。看样子,”他遗憾地补充说:“彻底掌握亚马孙河流域和防止水害的计划只好暂时卷想来。我们已经作到地球不受人类的破坏。‘生态意识’保证人类通向未来。现在应该争得‘银河意识’的权利,取得通向银河系的保证——对于宇宙空间所有有意识的生命都要尊重。星际空军要准备深入侦察,也可能要进行武装侦察。银河系超宇宙巡逻队应该扫荡我们力所能及的许多光年的宇宙空间……当查出被绑架到敌方飞船上的那个人的名字时,即刻通知理事会……”

屏幕熄灭了,指挥船的纵员们把我们包围起来,要求我们更新讲述这一战斗的每个细节。但这许多人的脸,好象在慢慢溶化……象被浓雾遮住……逐渐消失了。我开始觉得这些事并不是我亲自经历的,而是别人的经历。

“阿辽沙!”远处传来了楚安娜的声音。

我好不容易才从恶梦中惊醒。莫明其妙地细看楚安娜蔚蓝色的眼睛,她正弯腰看着我。我的丑态逗得她大笑起来。

“阿辽沙,你怎么把上帝都忘了?这样沉睡!这象个什么样子,把什么都忘了!连百慕大群岛也置之度外了!”

“这都是因为劳过度,真见鬼,”我一边穿衣服,一边为自己辩解说:“咱们的引力飞机太小了,要想安个什么补充装置都不可能。作梦也忘不了这些事。百慕大……百慕大……你等等,我想想!……”

我奔向载波电话机前,要引力机场。

“引力机场值班员佛罗里达收报!”

“我是生态巡逻队员。我要找驾驶‘雷神’的中队长。”

“我是斯托扬。你是阿列克塞吗?”

“是的,是的,斯托扬!那里的事情怎样?咱们的引力飞机找到没有?”

“一切都好,阿列克塞。我们暂时在海边上等天气呢!等待不好的天气!但‘死三角’又静了下来。载货机和你们的引力飞机都找到了。只是巡逻机受惊不小啊!你什么时候来呀?”

“今天去,斯托扬。”我突然感到轻松地说,“过一小时,我就到。”

“一会儿见!”中队长的声音显得很和。

恶梦的影完全消散了。

我向窗外看了一眼,早晨的天空遮住了无限深邃的宇宙。亲的地球,它上面蔚蓝的天空又在邀请和呼唤我们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