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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槐树下等三年

柴昆靠种田打柴为生。正是大夏天,这天,柴昆上山打了满满一捆柴,走累了,来到大道旁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槐树下乘凉,顺便歇歇脚。刚走近,忽听到细微的呻吟声,柴昆循声一望,见一个老翁面色苍白地倒卧在草丛内。

柴昆判断,这是遭了蛇咬,中毒了。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蛇药,为其灌下。片刻,老翁悠悠醒转过来。这老翁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不想经过此地时遭蛇咬中毒晕厥。柴昆救了他命,老翁感激不尽,掏出一锭银子,说:“救命之恩千金难谢,这点银子,小扮不要嫌少。”

柴昆一笑,说:“举手之劳哪用酬谢,老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老翁听了,不由对柴昆多望了几眼,说:“小扮,想不到山野之中竟有你这样的信义之人,也罢,来日方长,你我总有再见面的时候,恩人,我姓黄,叫黄西璧。”说着,一拱手就走远了。

老翁走后,柴昆倦意上涌,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红日西坠,柴昆忽觉内急,便到刚才老翁晕厥的地方解手,头一低看到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再一看,里面是个美的小匣子,被一把小小的铜锁锁着。

不用说,这包裹肯定是刚才那黄老翁丢下的,可黄老翁已走了大半天,又到哪里能找到他?唯一的办法只有坐等他回来寻找了。

于是柴昆坐在大槐树下忍着饥饿静等起来,直到夜深也不见黄老翁回转。接下来,柴昆是天天来到大槐树下,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连黄老翁的影子也不曾见,这可怎么办?在这痴等也不是个事,谁还没有个忙的时候呢?

柴昆一时苦恼极了,忽然灵光一闪:不如在这开个小客栈,这样一来,就可以时时刻刻坐等那黄老翁寻上门了。

这想法遭到家人和邻居的一致反对,说:“柴昆,你疯了不成?荒郊野外,能有客人去住宿吗?”

柴昆坚定地说:“我开客栈不是为了生意,而是等一个人。”柴昆把包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这时有人沉吟道:“要我说,干脆当众人面撬开那匣子看,如果里面的东西不值钱,那你还是打你的柴种你的田去,如果值钱,那时再开客栈也不迟。”

众人听了一起附和,柴昆却摇摇头,说:“匣子不是我的,我哪能随便开?是人家的东西咱就得归还人家。这事就这么定了。”

柴昆不顾众人反对,拿出所有积蓄,在大槐树下开了间小小的客栈,名字就叫“槐树客栈”,同时另打一布幔,上面请人浓墨重彩地写了一行大字:黄老翁之物在此。

柴昆捡到一个小匣子的事在四里八乡传开了。有人寻上门,指着布幔说他是黄老翁的儿子,特赶来领取匣子。柴昆问道:“你说匣子是你的,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来人中气十足地说:“是值钱的东西,不方便说。本来我父亲要亲自来取,可他老人家实在太老了,走不动了。我父亲还说,等取到匣子后要重重谢你,恩人,给你的谢金是五两银子,够不够?”

柴昆摇摇头,说:“你错了,我来告诉你,那匣子内的东西只怕还不抵五两银子,再说,既然你父亲让你来,那钥匙呢?”

那人听了知道把戏拆穿,只得红着脸走了。

过了几天,又有人来认领,说他才是黄老翁真正的儿子,柴昆一伸手说:“请拿钥匙来。”

那人听了面不改色,说:“钥匙倒是给的,我路上丢了。”

柴昆想了想,又蹦出一句:“黄老翁是左脸还是右脸长了黑痣?”

来人顿时语塞,支吾道:“是左脸……不对,是右脸!”

柴昆一摇头,说:“错了,你不是黄老翁的儿子,可以走了。”

来人灰溜溜走后,家人小声问:“那黑痣到底在左脸还是右脸?”

柴昆一笑:“是脸的人中处,所以他们无论答左脸右脸,全错。”

时间一长,经过槐树客栈,看到布幔的人越来越多,口口相传中这事越传越广,前来试运气的人也络绎不绝。忽然一天夜里,槐树客栈闯进一个蒙面大汉,喝令柴昆交出匣子,否则一刀砍死他。

柴昆倒也不惧,说:“如果你硬要抢走匣子,那干脆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黄老翁寻来时,我有何面目见人家?”

强人举刀就砍,柴昆避也不避,那刀眼看就要劈下来,谁知在距柴昆脖子一寸处硬生生停下了,强人点头叹道:“想不到你倒是条汉子,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汉子。行,匣子你留下罢,而且绝没有我的同行再敢扰你!”说着一晃便没了踪影。

大槐树上花开花谢,眨眼间三年过去,这天来了一大帮子人。这些人一来到大槐树下便忙碌起来,又是平整地面又是运砖头木料,一时间人欢马嘶热闹非凡。柴昆一问才知,这是一群外地人,他们买下了槐树客栈周遭的一大片地皮,要建四乡八里最大的牛马交易市场。

就在这时,一个领头模样、面目和善的年轻人来见柴昆,说官府批给他的地不够大,他愿意高价买下槐树客栈。

柴昆一听连忙摆手,说:“我这客栈是万万不卖的。”

年轻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我出20两纹银,行不行?”

柴昆还是摇头,年轻人痛快地说:“嫌少?这样,一口价,50两。”

柴昆活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可柴昆依旧一副山水不惊的样子,说:“甭说50两,就是500两、5000两我也不卖,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柴昆一指那已褪色的布幔,说,“三年前,有人把一样东西遗失在了这里,我一直等着他找来,这就是我开客栈的原因,如果我把客栈卖了,他又到哪里找我?不过,你想买也不是不可以的。”

年轻人眉一挑,说:“请讲!”

柴昆诚恳地说道:“你走南闯北见闻广博,你是有机会帮我打探到黄老翁下落的,待我心愿一了,就将客栈转让于你。”

年轻人好大气魄,眨眼间牛马交易市场开起来了,一时间成天人流潮涌。因为人流增多,柴昆的客栈生意也随之红火起来了。可是,依旧不见那个黄老翁来。

这天,年轻人来找柴昆,一见面就高兴地说:“柴大哥,我有那黄老翁的消息了,他就住在邻省。不过,现在你客栈生意这么好,你还会将客栈转让给我吗?”

柴昆哈哈一笑:“你太小看我了,我开客栈本不为赚钱,现在黄老翁有下落了,我还开什么客栈?”

年轻人听了,这才取出一封信来,柴昆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笔笔用力地写着:“小扮,时光真的匆匆,不想一别三年矣!那日大槐树下承蒙施手相救,老朽时刻铭记在心,现又听说你等我三年,更让我感激涕零。本应亲自登门感谢,只是人老体衰,不能长途跋涉,万请你能携那包裹随传言之人来我处,我当感谢不尽,黄西璧字。”

柴昆一看便知这写信之人正是当年的黄老翁,一是他叫自个小扮,这种陌生的称呼只有黄老翁叫过;二是黄老翁的名字他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

柴昆当即要关了客栈,年轻人见了忙说:“生意这么好,关了太可惜,要不包裹让我带了去?”

柴昆毫不在意:“我等候三年就为物归原主,还在乎这点生意?”

两人当即上路,直奔黄老翁家乡而去。一路上晓行夜宿甚是辛苦,几日之后终于见到了黄老翁,果然已是老态龙钟了。黄老翁一见柴昆便老泪纵横,说:“三年来我一直把恩人记在心头,只是分别后便身染重病,一步也行不得,想去取包裹却有心无力,今日终于见到小扮了!”

柴昆也是感叹不已,当即双手捧上包裹。黄老翁拿出钥匙,颤巍巍打开,却见里面只有一张发黄的纸张而已,上面写着两句诗:“山野信义少,江湖风波多。”

黄老翁说:“小扮,你三年来心保管的只是我两句诗,现在你还觉得值吗?”

柴昆正色言道:“我读书不多,但‘信义无价’这句话还是懂的,人生在世,上不负天,下不惭地,中不愧对人,足矣。”

黄老翁说:“我是经商之人,闯过江湖走过无数码头,所见之人大多重利轻义,所以一时感喟写下这两句诗,‘山野信义少,江湖风波多’,随手放于木匣之中。现在看来我错了,拿笔来!”

年轻人听了连忙展纸研墨,黄老翁略一思索便笔走龙蛇:“山野信义重,江湖良善多。”

黄老翁又说:“我老早就听说小扮你为了等我开客栈的事了,更听说即使强人夜闯你家拿刀你,你也不改初衷的事,我父子俩好生敬佩。于是特让我儿在你客栈旁开了一家牛马市场,不为别的,只为让你的客栈生意红火起来,实际上也不止是回报于你,说回报那是辱没了你。更重要的是,能让我儿子天天跟你在一起,从而时时得到你的教诲。”

那年轻人,也就是黄老翁的儿子,走上前来深鞠一躬,说:“大哥肯认我为小弟吗?”

柴昆忙说声“不敢”,两人拉着手,相视大笑起来。

回到槐树下时,柴昆惊见原先破旧低矮的小客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拔地而起、气派无比的大客栈。门楣上四个大字“槐树客栈”和老旧的布幔,在光下一起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