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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回 寇总管撞死深宫 珍贵妃再囚永巷

却说当时六君子都绑着坐在囚车上。林旭、康广仁面不改色,现出沉穆的样子。杨深秀、杨锐低首无言。刘光第口诵大悲咒,喃喃念佛。惟有谭嗣同在一路之上,侃侃而谈。说西太后辱国丧权,用李莲英,荣禄那一班贼,竟敢囚禁皇上,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愿天下人民,激发天良,保护国家,维持光绪皇帝。一路上的人,见谭嗣同那样的忠肝义胆浩气凌云,差不多同文天祥到柴市行刑一样,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替他暗中流泪的。就是那班后的人,也都肃然敬起。囚车行至宣武门,谭嗣同慷慨悲歌吟道:“我自横刀向天笑,旁人何用妄惊疑。”

更有许多人,高声叫喊,称他为义士。到菜市口刑场,照例要到席棚内供的万岁牌前行礼。谭嗣同却不肯跪,监斩官问他为何不跪。谭嗣同大呼道:“我只跪今上皇帝一人,皇帝现被幽囚,生死未卜。当今执政的是乱臣贼子,我谭嗣同岂肯跪那乱臣贼子乎。”

说罢又骂不绝口监斩官怕惹出乱子来,便喝令斩了,可怜那谭嗣同等六君子,朝衣西市,为帝殉身。天公也有怜悯之情,顿时云密布,大雨滂沱。好像那天公的眼泪,也不忍着洒下来的一样,满城都是暴风疾雨。看热闹的人,吹得睁不开眼。忽然霹雳一声,天上响了一个大雷,把那刀斧手吓得魂飞天外。监斩官吓得伏在地上,心胆俱裂,后来得一场大病。那六君子的身,便抛在市曹之上。看热闹的人,虽是被雨淋得浑得透湿,还拥挤不散,但是众人心中,虽然怜惜,竟没有一个人敢去收。正在这时候忽然人群中,大喝一声:“众位让开,我王子宾领来也。”

众人忙法目看时,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穿白布袍子,领率多人,抬着六口杉木十三元的棺材,冒着疾风暴雨,分开众人,直奔进来。众人一见,都认得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刀王五。忙一齐嚷道:“大家闪开道儿,王五爷来了。”

又听得大刀王五高声喊道:“众位哥哥兄弟们听着,这里头有我一个朋友,他们犯了国家王法,与俺王子宾可是没干系的。俺王子宾是一个交朋友的人,特备六口棺木,大着胆子,前来替他们收,无非略尽朋友之道。可怜他六位都是异乡人,日后也可以让他们的后人,来京接取首。”

看热闹的人,一齐大声嚷道:“好朋友哇!咱们大家替王五爷来个好儿。”

说着就齐声叫道:“王五爷的好儿呀。”

这两三万人的一片好声,都冲动到数里之外,那行刑场上的刽子手,有一位名叫小尖刀吴二的,也慷慨说道:“五爷算是热心朋友,竟这样的侠义,咱们也得帮个忙儿,把这六位的首缝起来。”

王五道:“吴二哥,您多分心吧。”

小尖刀吴二道“五爷说那儿的话呢,人家犯人家的国法,咱们交咱们的朋友,既交朋友,就说不上什么分心受累,伙计们动手儿,快缝啊!”

王五道:“我替死鬼谢谢诸位哥哥。”

真是人多手快,不多一刻。六君子的首,都缝好了,装殓起来。大刀王五又带着多人,将六口灵柩,抬到南下关子城隍庙暂厝起来。且说慈禧太后杀了六君子,又下一道密谕。命上海道蔡钧,捉拿康有为、梁启超。那蔡钧因是伺候外国的出身,又与后非常接近,奉到密旨。便派人在轮船上等着要捉康有为。谁知这时激恼了一个英国公使。他说康有为是忠于君主的人,不可不设法援助。便命驻沪英国领事派了一只兵轮,开到吴淞口外。查验来往的轮船。竟将康有为查得,带上英国兵轮,直送到檀香山。康有为便暂在檀香山居住。蔡钧扑了一个空。这且不表。且说太后又将朝中的诸臣侦察一番。凡平素和康往来,或曾上奏摺赞襄新政的,都一概惩办。当时被累及的大臣,革职的有陈实箴、王锡藩、李岳瑞、宋伯鲁、吴懋鼎、张百熙、端方、徐建寅、徐仁铸、徐仁镜等;充军的李端芬、张荫桓等;监禁的有徐致靖、陈三立、江标、熊希龄等;逮捕抄家的有文廷式、王照、黄遵先等。一时满汉大臣,纷纷降调,又将翁同削去官爵,递解回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又把后的健将怀塔布、刚毅、许应葵、曾广汉、徐会澧等,重行起复原职,各加三级。赵舒翘擢入军机处,授荣禄为协办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军机大臣。袁世凯为山东巡抚,山东巡抚裕禄调署直隶总督。种种布置已毕,慈禧太后余怒未息,又赶到瀛台来,想处治皇帝那光绪皇帝,到了此时,已神形耗尽,悲恨填胸,便同木偶一般,呆呆的坐在那里。见太后来到。忙起来行礼,低着头站在一旁。太后坐下,含怒问道:“你干的好事,我全不说了现在你自己打算怎么样罢。”

光绪皇帝同痴子一般,一言不发。太后又道:“好罢,就烦你在这里歇着吧。”

光绪皇帝仍是不言。只见总管太监寇连材,抢步上前,伏地奏道:“老佛爷在上,不是奴才大胆乱陈,老佛爷的圣意,是不是把皇上永远监禁在这里。”

太后还未曾开口,那如狼假虎的李莲英,早在一旁喝道:“满朝文武大臣,没有一个敢问老佛爷的,你是何人,敢在老佛爷面前放肆。”

寇连材又忙叩头,向太后奏道:“老佛爷的恩典,恕奴才这个。因为皇帝亲政乃中外皆知,倘一旦发生变故,咱们国内的臣工,当然无话可说。只怕那外国人,又要闹出烦言,这是关系极大的事,要求老佛爷圣明详察,三思而后行之的啊!”

太后听了,顿时脸上变色,向着光绪帝冷笑道:“好一个糊涂的孩子,用小人,连一个小小的太监,也这样的大胆,敢非议朝政,怪不得那班逆臣,格外胆大横行了。”

说着便喝令李莲英:“将寇连材拖下去,押到仪鉴殿中侍候,我要亲自拷问。”

李莲英狐假虎威,将寇连材拖着就走。那寇连材放声大哭,很悲惨地叫道:“皇上主子,恕奴才今生不能报答主子的圣恩了。”

李莲英一个嘴巴,喝一声:“走啊!”

就同拖绵羊似地,拉了下去,一直押到仪鉴殿。太后又吩咐看守瀛台的侍卫,命他们非奉太后的懿旨,不准私放船只过去,侍卫们齐声答应。从此瀛台交通,就被断绝了。太后离了瀛台,回到仪鉴殿。及至殿门,李莲英已笑容满面的上前跪接,太后下了轿李莲英扶着进殿,升了宝座,太后命将寇连材带上来。李莲英遵旨,将寇连材押解上殿。太后一见寇连材,顿时怒气冲天,高声喝问道:“你这胆大的奴才,我久知你挑唆皇上,妄行新政,还敢私通外臣,卖官鬻爵,我那时没有闲空,听你们这班逆贼去胆大妄为。今天可饶不了你,快把皇帝与康有为等的事,从实招来,或可免你一死,不然的话,我可要将你碎万段,比处置谭嗣同等更加利害呢!”

寇连材听了太后之言,面不改色,朗朗地奏道“奴才伺候今上皇帝只晓得尽忠尽职,余下的事,一概不知。老佛爷说我私通外臣,卖官鬻爵,那是李莲英的事,与奴才更无干系。老佛爷如要严刑勒,叫奴才招供,奴才就拼着碎万段,到了临死之时,也只有一个忠字的啊!”

太后大怒,把龙案一拍,厉声喝道“你这狗奴才,倒还顶撞皇太后吗?李莲英快些用刑。”

寇连材这时知道是免不了的,便大声叫道:“且慢,我寇连材今天是拼着一死,尽忠皇上,且待我说完,再行动手。”

于是指天画地,把太后的过处,如数家珍一般,滔绝地说了一大遍,什么纳戏子,以及种种的宫廷的秘事,都讲出来,只气得太后面皮紫涨,连连拍案,叫推出去剐了,寇连材那等得及他们动手,便跳起来,大叫三声:“今上万岁!今上万岁!今上万岁万万岁!恕奴才不能再伺候皇上了。”

喝声未毕,已跳到殿柱前,咬着牙齿,一头撞去,把脑袋壳撞开,血流满柱,直滴下来。那寇连材又将脑袋上的血,在白石玉阶台上滴成一个大忠字,然后倒地而死。那李莲英和一班小太监们,都吓得掩面飞跑,不敢去看。寇连材死后,慈禧太后指着他的身骂道:“这狗奴才真是反了,竟敢这样的凶恶,是谁纵容到这样的呢?”

说罢兀自怒气勃勃地,叫把寇连材的身拖下去戮。李莲英遵旨命侍卫们把寇连材的身抬下殿去,实行戮。一面扶着太后,回寝室休息。大公主忙着倒茶装烟,劝太后息怒。按下不谈。且说寇连材一死之后,这个消息,传遍宫闱,又被珍妃知道了,那珍妃原是皇帝最相的贤妃,又是翰林学士文廷式的女弟子。熟读诗书,深明礼义,经史子集,无所不通,真是贤淑忠贞,品学兼全。光绪帝当初本想立她为皇后,后因皇太后挟制,硬要立太后的内侄女,就将她封为珍妃。前面书中,早已说过了珍妃因见皇帝数日未曾进宫十分愁虑,及至派人到乾清宫打听,才知皇上已被太后囚在瀛台,吓得珍妃,魂飞魄散,眼中流下热泪心中暗想皇帝此番被囚,只怕凶多吉少,就是太后不加害于皇帝,以后更不知何日方得出头。珍妃便想到太后面前,哭诉力争,如果太后能回心转意,将皇帝放出,自然是再好没有的了。万一太后不肯释放,就拼着一死,以尽夫妇之道,也不失为忠烈之人。她主意拿定,正待要去。忽然小太监又进来报告,寇连材撞死在殿柱上的惨事,说了一遍。珍妃叹道:“寇连材不过是一个太监,尚知忠义,何况我与皇帝有夫妇之情,难道就怕死贪生,连一个太监都不如了吗?”

想罢,立刻命小太监去传唤肩舆,到宁寿宫请安。珍妃上轿,抬到宁寿宫,急忙下轿进殿。见了太后,跪安已毕,在太后旁边,侍立不去。太后举目一瞧,见珍妃面色灰白,带着泪痕,心中颇为诧异,忙对珍妃说道:“我瞧你今日面色不好,你快回去,不必在我跟前站着啦!”

珍妃听了太后之言,必如刀割一般,周身乱抖,忙着跪倒,口中奏道:“奴才有一件事,不甚明白,要请老祖宗训教。”

太后本是最机警的人,一听此言,已明白珍妃的用意。立刻把脸一沉,对珍妃说道“你是一个女学士,饱读诗书,天地间还有你不明白的事吗?”

珍妃奏道:“奴才近日闻得有一般臣,因为保全自己的禄位,竟敢挑拨是非,离间宫廷,遂使老祖宗母子之间,发生了种种误会。老佛父疑惑皇上有不孝之意竟将皇上囚在瀛台,奴才恐后世必有疵议,反与老佛爷不便,故特来奏谏。”

太后听了,勃然大怒道:“呸,你满嘴胡说,我将皇帝安置在瀛台,为的是让他休养神,保重身体,你竟敢大胆瞎说,说我将他囚禁起来吗?”

珍妃道“那么,皇帝的行动,还能自由吗?既是行动不能自由,与囚禁又有何分别呢?”

太后怒道“你这贱人,胆敢干预我吗?我就是把皇上废为庶人,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珍妃面色青白,高声说道:“皇太后断没有废黜皇帝的权力,皇帝乃天下人的皇帝,皇太后不过是皇帝的庶母而已。”

太后听到这里,站起来要打珍妃。珍妃却毫无惧色,又说道:“皇帝欲行废立,何不颁示天下宣布皇帝的罪状,为什么一面囚禁皇帝,一面仍要假借皇帝名义,颁发各项上谕,于此可见皇太后所行的事,不能得天下民心了。”

太后更怒不可遏,真个举手来就打,珍贵妃并不躲闪,忙着说道:“皇太后这种举动遵的是家法呢?还遵的是国法呢?”

太后道:“我都不遵守,你敢把我怎么样罢?”

珍妃冷笑道:“我朝的家法,妇女不得干预朝政。国法下也没有皇太后可以干政的专条,太后心目中既无国法,又无家法,又依据什么理由,可以称做皇太后呢?”

太后被珍妃问得无话可答只得嚷道:“快传敬事房,把这贱人打死了。”

珍妃道:“太后要打死奴才,倒是一件好事奴才也情愿一死,免得眼看着皇帝被一班臣所害。我那至亲可的主子真是苦命可怜啊!”

说罢,就掩面痛哭。这一场大闹,闹得殿内诸人,都没有办法,幸亏大公主有主意,忙上前跪奏道:“老佛爷,何必这样生气,贵妃也不用再哭啦!快过来给太后磕头,免得太后再生气啦。”

珍妃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岂有听大公主的话,就哭着对大公主道:“大公主,您不知道啊!现在主子被臣所害,囚在瀛台。我如何能不救主子呢?”

太后大怒,连呼唤敬事房“快拿棍子来,打死这贱人,免得她在这里捣乱。”

李莲英等虽连声答应,但是不敢动手。太后心中也明白,如果真把珍妃打死,天下人民,一定要反对的。不过拿这话来威吓珍妃,免得她再说别的话。谁知那珍妃抱定救主的宗旨,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仍是向太后跪奏,非请太后放了皇帝不可。大公主见这样的情形,怕闹大了,就无法收束。于是走到珍妃旁边,苦苦地劝道“请贵妃不必再说了,老祖宗的脾气,贵妃是知道的,不要再招老祖宗生气吧。”

又忙向太后跪奏道:“奴才请老祖宗不必再生气,贵妃一时出言不慎,明天再申斥吧。”

太后一想,不如依了大公主的话,把珍妃逐出去。然后再将她囚在后宫,永不准她出来。主意想定,便恶狠狠地说道:“若非看在公主的面上,今日一定把你打死。”

珍妃哭道:“今天救不出主子来,我情愿死在这里啦。”

大公主忙将珍妃扶起,说道:“得啦,别再哭啦,贵妃起来,快些谢恩去吧。”

贵妃被大公主扶起,到了这时,也真无法可施了,只得掩面流泪,并不谢恩就恨恨地出宫去了。第二天太后暗令李莲英将珍妃押到后宫暗室之中。那暗室便是明朝的永巷。明朝的宫妃,有犯了罪的就囚在那里。珍妃可算得是第二次被幽禁了。正是:殿上血痕同草碧宫中泪眼映花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