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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嵇西化纵欲伤人 瞿道者登桥援难

第五十四回 嵇西化纵欲伤人 瞿道者登桥援难

诗曰:

蹂花践玉恣心,玉碎花飞国色倾。

乘夜逋逃谁敢逆,欣然谭笑入丛林。

话说王玉仙因嵇西化要往劳夫人房中去,当下止定道:“大着老姆姆在彼陪伴,怎么去得?权于我房中宿罢。”嵇西化搂抱,就欲上床 。王氏道:“那老姆姆不时到我这里谭耍,这时候倘闯入来时,祸事怎解?恁且熄灯先睡,待我往彼房内,候其就寝,方可放胆奉陪。”嵇西化点头道:“是!”迳自脱衣 先睡。王氏唤毓秀执灯,反闭上门儿去了。这和尚黑魆魆卧于床 上,磨槍待战。等至二鼓左侧,只听得“呀”地一声,房门响处,一人冉冉而进,走近床 前。嵇西化悄悄道:“夫人来了?”那人也不答应,迳解衣跨上床 来,面向里壁睡倒。嵇西化道:“好,等的小僧好苦,那厢老姆姆可睡么,为何不掌灯亮,乘黑归房?那人只不做声。嵇西化道:“奇,奇,可嗔怪么,怎不理着小僧?”一面说着,两手来拨转妇人,迳自干事。原来间架虽一,门户不同,和尚心疑,忙举手摸其面体,细腻柔润,大与王玉仙不同。和尚暗忖:“这肌肤体格,决非婢属。”此际加意送迎,缓款进退。行至五百余度,那妇人蓦然开口道:“且住着,没甚趣哩!”嵇西化欢喜道:“惭愧!我的,幸降玉音。怎地才为有趣?”妇人道:“要如打墙板样行事方妙。”嵇西化忙抱起妇人,放于膝上,仰身卧倒。妇人合扑罩于和尚身上,以门凑将下去,直抵着根际,把身躯如磨盘样旋转,足有一二百度,复撺起插入,又至一二百度。和尚暗想:“瞧这不出,欲有恁样本领,委实乐死人也。”两手抱着妇人背脊,任地磨荡耸撬一回,和尚浑不在意。妇人思想:“这秃厮恁地坚固之极,非用那来刃杀龟之法,不能了事。”一壁厢算计,急举两手,按定和尚贤门,轻轻捺,户中煽动,两股物件将龟頭不(住)咂“舌沓”,弄得嵇西化神魂摇漾,遍体酥麻,那话儿渐渐流动。和尚慌了手脚,急举右手将下部紧紧抱住,不容耸动,左手于衣带内取出一粒丸药,丢于口内。那妇人见和尚龟頭奔突,热津津一股火气搅动,已知是元将泄,正待着力磨撬,不期被和尚用力抱住,两物捱实凑定,怎能转动?但见和尚左手摸索,不知何意?少顷,和尚仗着药力,真依旧归原,放开右手,任其做作。那妇人展开旗鼓,复行大战,墩了千余下,和尚暗运坎离,端然不动。妇人喝彩道:“好和尚,饶你罢!”嵇西化笑道:“饶的和尚,和尚放不的,再请万余下何如?”妇人道:“彼此已见大概,苦苦恋战何益?”嵇西化道:“不欲鏖战,只索罢手。但未是来公什么宅眷,恳乞明示,以便交往。”妇人道:“是二夫人侍儿,小名凤侣者。”嵇西化道:“莫要瞒我,小僧是杂货店中试金石,手里磨弄的珍宝也不少呢!这样身材形境,决非已下之人。身已属于小僧,岂应晦匿姓氏?”妇人道:“实是凤侣,焉可认作他人?”嵇西化道:“恁若不吐真情,我必要弄到天明,看恁嘴脸才得了事。”妇人跳起身便走,被和尚一手攥住,拎倒床 上,拓起两双金莲,直冲而进。这一番吞下丹药,那物件分外长伟,不顾深浅,恣情直捣。妇人待欲挣扎,奈何嵇和尚药气初发,按捺不住,两手把妇人拄定,尽力送。这妇人腹内似槍戳一般,疼不可忍,历声喊叫“救命”,被和尚夹嘴唇咬定,愈猛力抵触。此际妇人大痛难伸,任其蹂蹲,几遍汗流昏晕,兀自抵死不放。少顷渐渐四肢不动,额冷如冰。嵇西化笑道:“何如?这番弄的你够了。”正待提出物,蓦然妇人腹中冲出一阵水来。和尚又笑道:“我也谅你要丢了。”那料骨都都流个不住,看看身上也冷,嵇西化才觉心慌,急抱起以口哺气时,但见头垂体重,腥气触人,眼见的这妇人呜呼尚飨。嵇西化忙披了衣服,溜出卧房,跳过粉墙,从书室脊顶爬上后厅,转出厨房菜园内,撬开后门而走。

话分两头,且说劳我惜、王玉仙二人天晓起来,等不的梳洗,且来瞧看嵇和尚、沈夫人夜来景况何如,意欲消遣作耍。二人携手行至轩子前,只见地上一点点鲜红之血,二人骇异,急进卧房,一带都有淋漓血跡。及至床 前看时,只见沈夫人直僵僵死在血泊里,那血自床 上淌下来,流的满地,单不见了和尚。二人惊倒,半晌不能言语。小兰正赶入来唤二人吃茶,见了这光景,一面跌脚叫苦,且向前扶起二人道:“二位夫人且莫骇坏了身子,宜从长作个计 ,瞒着大方好。若使他知道,一窝子都是死也。”王氏道:“祸事!祸事!我等命断送在秃驴手里。”劳氏道:“这事来得跷蹊,且唤毓秀来问他。”小兰至房外急叫,毓秀兀自睡着未醒。小兰急,提起两双划船来乱踢。毓秀醒来,睁眼便骂。王氏跌足道:“小妇快来!”毓秀忙披衣进房,看了床 上那死,唬的呆了。王氏道:“小妇,夜间听见那秃厮和沈夫人有甚争闹么?”毓秀道:“傍夜跌倒便睡,怎管闲事?直 五鼓时,一觉醒来,猛听得房里喊叫救命,我谅是他们笑耍,故不接应,依然睡去了。”劳氏道:“好端端二人作耍,这是绸缪恩爱之事,怎么会伤人性命。”王氏道:“只闻人说男子走丧命,未闻妇女们走死的。”劳氏焦躁道:“你看一床 满地的鲜血,兀讲甚么风水。”小兰道:“二位尚有功夫闲讲,倘或大夫人来时,何以分解?一壁厢将这秽污收拾,一壁厢报知大夫人,说三来西园闲耍,一时暴疾而死,且收殓出去,再做理会。”劳氏道:“我儿处分的最是。”令毓秀去了知夫人,劳氏、王氏、小兰一齐动手,把血污尽行扫去,扯一领绫被覆盖沈氏首。

少顷,大夫人解氏来到,王氏带哭迎将出去。大夫人道:“且慢慢啼哭,三姨昨日来看四姨病体,为何死在恁的房里?”王氏道:“昨晚妾身陪沈家姐姐在间壁房中闲话,谭至更深,劳家姐姐因心烦思睡,厌闻人语,故沈家姐姐到我房中来,不料夜半后,猛然心腹作痛,捱至天晓,昏晕而绝。”大夫人走近床 前揭开被角看时,席上都是血痕,又闻得一阵血腥之气,摇头道:“死的不明,决有古怪!偏是老爷不在衙里,怎生是好?”正悲苦疑虑之间,忽见管后门的老姆飞奔入来,报道:“嵇和尚逃了。”解夫人道:“ 讲!嵇上人在书室中坐禅入定,为何逃了。”老姆道:“五更时候,忽听得瓦上剌剌之声 ,我只道是猫儿作闹,及至天晓起来瞧时,侧听至厨房一带瓦皆踏碎,后门也是开的。急转入里边查问,却好书僮也奔出来,说书房内不见了嵇西化。这不是和尚逃了。”解夫人醒悟道:“莫非这秃厮与妇人有甚情节,一死一逃。待欲查究,又虑丑声扬播,权且容忍,且待做官的回时,另行区处。”当下备辩棺木衣衾,入殓毕停柩于侧厅之内。劳氏等日日耽扰,时时挂胆,正所谓乐极生悲。有诗为证:

丧德,纵欲亡身。

追思往事,宁不销魂?

且说解夫人心下不乐,终日盼望丈夫回来,倏忽过了月余,来金吾车从已到,夫妻相见,解夫人备将前事说知。来金吾狐疑不信,倍令家僮探听嵇和尚踪跡。家僮去了一会,覆道:“嵇上人仍然在宓妃庙中聚众讲经。”来金吾愈加恍惚,反疑解夫人妒忌,暗将沈三昧谋死,卸于和尚身上,遮掩我的耳目,反出言吐语,伤着解夫人。夫人烦恼不服,两下争闹起来。整整絮聒了一夜 。次早,唤家僮接了哥子解榷来商议。解榷道:“不难。妹丈如不信时,可将西园里两个侍儿施动刑具,或有或无,必吐其实。”解地人即拿小兰、毓秀至静室中,细问沈氏身死缘故。二丫环一口说沈夫人腹疼身死,并无外情。解榷将二女子十指拶拢,兀自悲啼不吐。解夫人将一枝烙铁火内烧红,要炙二人之手,毓秀惊惶,将起因发脚,四位夫人偷情 暗会,併沈氏致死根原,一一诉明。解榷展纸挥毫,依口词备细写录,带二人回转卧房,令来伟臣亲自查审。小兰、毓秀照前说了一遍,来金吾冷笑道:“鬼话!我衙内闺门整肃,内外悬隔,怎有这样丑事?”解榷道:“姐丈尊耳不聋,二妮子言语可不虚哩!来金吾道:“你家姐姐以恶刑加他,皮肉上禁不的苦楚,自然乱讲。”解夫人道:“哥哥,你管他做甚?那忘八二字,决不加在恁身上。”来金吾道:“蠢妇人,这一干贱婢通同乱,你怎么不早行觉察?直到这出丑的地位,才假卖清,作此景象。若到公厅,你也难逃不谨之罪。”解榷大笑道:“如今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姐姐,你管他则甚?”说罢,即离了来家。一路算计第来之话,实为投鼠忌器,且自容忍。但姐姐为沈氏发下好些言语,今竟付之不闻,岂不便宜了和尚。当下眉头一蹙,计上心来,迳取路往石马街见了沈氏亲叔沈幽,细言三昧身死之故。沈幽道:“既是嵇和尚强,先侄女不从,以致身死,大何不与我早说?”解榷道:“此事岂是妇女们与人讲的?”专候老爷回衙,为令侄泄冤。谁想做官的得了和尚贿赂,已择下日期,诵经举殡,迳息其事。只可惜一众富僧,我与公不得肥腻,便饶放了这厮。”沈幽被解榷一激,即写下词状,往本州郎刺史处生理。郎爷即僉牌拘唤原告沈幽,被告嵇西化,干证解榷,併使女毓秀、小兰,一齐赴州听审。原来和尚们打官司最有识见,用钱寻觅分上。郎刺史一面情词,审录一番,断沈幽诬告人命,反坐擬徒。解榷教唆硬証,脊杖四十,枷号通衢示众。嵇和尚供明无事,高坐于宓妃庙中,聚众讲经,大索钱钞。

解夫人闻知消息,终日作吵,要丈夫援救哥子。来金吾不理,且往东西二园作乐,田氏等三个妇人曲意奉承,反譖言大夫人许多的过失。解氏不忿,意欲投水自尽,奈衙内耳目较多,不能下手。黄昏左侧,独自一人悄悄从后门走出,信步行至南门外来。路上有人行动,难以寻死,捱至二鼓将绝,已近平泉胜景。原来那平泉之上有桥,内多奇峰怪石,种种奇观。解夫人立于桥上,乘着月光,低头瞧那泉水时,十分澄澈。心下暗想:“我一生煞清洁,今死于此泉之内,也不枉做一个清白之鬼。”当下踴身便欲跳下,忽后面一人大喝道:“慢着!”解夫人急回头看时,却是一个青年道者。解夫人不理,正待踊身再跳,被那道者一手拖住。解夫人怒道:“男女授受不亲,汝是方外道家,怎将我衣襟扯定?”那道者笑道:“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道俗虽係殊途,救人心肠则一。”解夫人看那道者,青年美质,其音如钟,谅非野道横流,便道:“老身深受冤抑,故乘夜自寻一死,不须羽士劳神,请放尊手。”道者道:“予观老妪容饰,必是宦室名门,有何冤抑,乞道其详。”解夫人沉吟不答。忽桥下又一人走上来,见了道者说:“夜已深沉,相公不睡,在此桥心作甚?”那道者道:“汝来的恰好,可扶着妈妈到庄里去。”解夫人暗想:“这必是主仆二人,便随他去也无妨碍。”那人搀了解夫人臂膊,下桥往东而走。行了数箭之路,踅入一林子内,却是一座花园,几间舍。那道者止定解夫人,暂停于外,先入去开了门扇,又对着隔窗讲了数句话,只见侧首柴扉启处,走出一个白发的老妈妈来,手执灯亮,迎解夫人入庄内坐定。解夫人道:“妾身负冤觅死,幸羽士一力救挽。但法驾既云道家,何故住处又非庵观,复与老妈妈亲近。”那道者道:“老妪且请细说负冤投水之故,然后小道亦言出处。”解夫人看道者举止缜密,言语真诚,便将真情实事,彻头彻尾告诉一番。这老妈妈听罢,哈哈地笑道:“造化,遇着这位扶危济困、大施恩义的老爷,此冤顷刻可泄。”解夫人道:“我瞧此位道者年纪尚幼,可做什么官哩?老妈妈道:“这位老爷虽是妙龄,官拜兵部左侍郎,当今女皇上极其敬重。因奉特旨监按四方,今巡行至此,寄宿敝庄。老身昔年同小儿往博平访亲,沾染瘟疫,母子几死,幸瞿爷符药疗治,得命还乡。前者偶而相值,留此月余。今日桥上之遇,实幸中之幸。”解夫人听了失惊,匍匐下拜,啼哭道:“老妇人无奈觅死,冲犯老爷车驾,懇赐怜悯,速拿恶僧究问杀人情节,救拔妇人残喘。”瞿琰扶起道:“老妪不必悽惶,且自耐烦排遣。誓戮僧,为汝泄忿。”当夜那老妈妈领解夫人到自己房内寝息。次早,瞿侍郎仍由布帻衲衣,带了瞿庆,取路往宓妃庙中闲玩,只见庙前甬道上摆列着担子,都是那点心、蔬果、粉面、茶汤,卖与这听经人吃。两旁石条之上,坐的人满。瞿侍郎暗忖:“只这秃厮谈经说法,哄动愚民,便是经纪人也不下百数哩!可知道端惑众、聚人之易也。不斩徒,难免萧墙之变。”毕竟怎生擒这嵇和尚,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