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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祁子富问罪充军 过天星扮商买马

话说祁子富怒骂了王媒婆一场,这玉狐狸回来气了一夜,正没处诉冤,恰好次日清晨,侯登等不得便来讨信。王媒婆道:“好了,好了,且待我上他几句,撮弄他们鹬蚌相争,少不得让我渔翁得利。”主意已定,忙将脸上抓了两条血痕,身上衣服扯去两个钮扣子,睡在上,叫丫鬟去开门。

丫鬟开了门,侯登匆匆进来问道:“你家往哪里去了?”丫鬟回道:“睡在房里呢。”侯登叫道:“王大,你好享福,此刻还不起来?”王媒婆故意哭声说道:“得罪大爷,请坐坐,我起来了。”她把乌云抓乱,慢慢地走出房来,对面坐下,叫丫鬟捧茶,侯登看见王媒婆乌云不整,面带伤痕,忙问道:“你今日为何这等模样?”王媒婆见问,故意儿流下几点泪来,说道:“也是你大爷的婚姻带累我吃了这一场苦。”侯登听得此言,忙问道:“怎么带累你受苦?倒要请教说明。”王媒婆道:“不说的好,说出来只怕大爷要动气。何苦为我一人,又带累大爷同人淘气。”侯登听了越发疑心,定要她说。

王媒婆道:“既是大爷要我说,大爷莫要着恼我。只因大爷再三吩咐叫我去做媒,大爷前脚去了,我就收拾,到祁家豆腐店里去为大爷说媒,恰好他一家儿都在家中。我问他女儿还未有人家,我就提起做媒的话,倒有几分妥当。后来那祁老儿问我是说的哪一家,我就将大爷的名姓、家世并柏府的美名,添上几分富贵说与他听,实指望一箭成功。谁知他不听得是大爷犹可,一听得是大爷就心中大怒,恶骂大爷。我心中不服,同他揪扯一阵,可怜气个死。”侯登听得此言,不觉大怒,问道:“他怎生骂的?待我去同他说话。”王媒婆见侯登发怒,说道:“大爷,他骂你的话难听得很呢,倒是莫去讲话的好。”侯登道:“有甚么难听,你快快说来。”王媒婆说道:“骂你是狐群狗、衣冠禽兽,连表妹都放不过,是个没人伦的狗畜生,他不与你做亲,我被他骂急了,我就说道:‘你敢当面骂侯大爷一句?’他便睁着眼睛说道:‘我明日偏要当面骂他,怕他怎的?’我也气不过,同他揪在一堆,可怜把我的脸都抓伤了,衣裳都扯破了,回到家中气了一场,一夜没有睡得着,故尔今日此刻才起来。”

侯登听了这些话,句句骂得狠心,哪里受得下去,又恼又羞,跳起身来说道:“罢了,罢了,我同他不得开了。”王媒婆说道:“大爷,你此刻急也无用,想个法儿害了他,便使他不敢违五拗六,那时我偏叫他把女儿送过来与你,才算个手段。”侯登道:“他同我无一面之,叫我怎生想法害他?只有叫些人打他一顿,再作道理。”王媒婆道:“这不好,况他有多岁年纪,若是打伤了他,那时反为不美,为今之计,大爷不要出名,转出别人来寻他到官司里去,就好讲话了。”侯登道:“好好的,怎得到官呢?”

二人正在商议,忽听有人叩门,王媒婆问道:“是哪一个?”外面一个小书童问道:“我家侯大爷可在这里?”侯登见是家人口音,便叫开了门,只见那书童领了四个捕快走将进来,见了侯登将手一拱说道:“侯大爷好耐人,我们早上就在尊府,候了这半日,原来在这里作乐呢。”侯登说道:“来托王大找几个丫鬟,是以在此,失迎,失迎,不知诸位有何见教?”众人道:“只因令亲府上盗案的事,太爷点了我们在外捉拿,三日一追,五日一比,好不苦楚,昨日才拿到两个,那些赃物都分散了,太爷审了一堂,叫我来请侯大爷前去认赃,我们奉候了一早上,此刻才会见大爷的驾。”侯登道:“原来如此,倒难为你们了,事后少不得重重谢你们。”众人道:“全仗大爷提挈才好呢。”

王媒婆见是府里的差人,忙叫丫鬟备了一桌茶来款待,众人吃了茶,侯登同他一路进城,路上问道:“不知这两个强盗是哪里人?叫甚么名字?”捕快道:“就是你们镇上人,一个叫张三,一个叫王四,就在祁家豆腐店旁边住。”侯登听得祁家豆腐店,猛然一触,想道:“要害祁子富,就在这个机会。”心中暗喜,一路行来,到了府门口,侯登向捕快说道:“你们且慢些禀太爷,先引我到班房里,让我问问他看。”

捕快也不介意,只得引侯登到班房里去。扯了两个贼来,是镇上的二名军犯,一向认得侯登,一进了班房,看见了侯登,就双膝跪下道:“可怜小人是误入府里去的,要求太爷开恩活罪。”侯登暗暗欢喜,便支开众人,低低问张三道:“你二人要活罪也不难,只依我一件事就是了。”张三、王四跪在地下叫道:“随大爷有甚么吩咐,小人们总依,只求大爷莫要追比就是了。”侯登道:“谅你们偷的东西都用完了,如今镇上祁家豆腐店里同我有仇,我寻些赃物放在他家里,只要你们当堂招个窝家,叫人前去搜出赃来,那时你们就活罪了。”张三大喜道:“莫是长安搬来的那个祁子富么?”侯登道:“就是他。”张三道:“这个容易。只求大爷做主就是了。”侯登大喜,吩咐毕,忙叫捕快说道:“我才问他二人,赃物俱已不在了,必定是寄在哪里。托你们禀声太爷,追出赃来,我再来候审,倘若无赃,我家姑丈柏大人却不是好惹的。”捕快只得答应,领命去了。

这侯登一口气却跑到家镇上,到了王媒婆家,将以上的话儿向王媒婆说了一遍。王媒婆大喜,说道:“好计,好计,这就不怕他飞上天去了,只是今晚要安排得好。”侯登道:“就托你罢。”当下定计,别了王媒婆走回家中,瞒住了书童,瞒过了姑母,等到黄昏后,偷些金银古董、绸缎衣服,打了一个包袱,暗暗出了后门,乘着月色,一溜烟跑到王媒婆家。

玉狐狸预先叫他一个侄子在家伺候,一见侯登到了,忙忙治酒款待。侯登只吃到人静之后,悄悄地同王媒婆的侄子拿了东西,到祁家后门口,见人家都睡了,侯登叫王媒婆的侄子爬进土墙,带进包袱。月色照着,望四下里一看,只见猪旁边堆着一大堆乱草,他轻轻地搬起一个乱草,将包袱摁将进去,依旧将草堆好了,跳出墙来。见了侯登,说了一遍。侯登大喜,说道:“明日再来说话罢。”就回家去了。

按下侯登同王媒婆的侄子做过了事,回家去了不表,且说那祁子富次日五更起来,磨了豆子,收拾开了店面,天色已明,就搬家伙上豆腐,只听得那乌鸦在头上不住地叫了几声。祁子富道:“难道我今日有祸不成?”言还未了,只见来了四个捕快、八个官兵走进来,一条铁索不由分说就把祁老爹锁将起来。这才是:

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当下祁子富大叫道:“我又不曾犯法,锁我怎的?”捕快喝道:“你结连洋大盗,打劫了柏府,昨日拿到两个,已经招出赃物窝藏在你家里,你还说不曾犯法?快快把赃物拿出来,省得费事。”祁子富急得大叫道:“平空害我,这桩事是从哪里说起?”捕快大怒道:“且等我们搜搜看。”当下众人分头一搜,恰恰地搜到后门草堆,搜出一个包袱来,众人打开一看,都是些金银古董,上有字号,正是柏府的物件。众人道:“人赃现获,你还有何说。”可怜把个祁子富一家儿只吓得面如土色,面面相觑,不敢做声,又不知赃物从何而来,被众人一条铁索锁进城中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