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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贵州府罗灿投亲 定海关马瑶寄信

话说罗灿看见这封书是兄弟罗焜写的,好不悲伤,说道:“自从在长安与兄弟分别之后,至今也没有会面。不知俺兄弟,近日身居何处,好歹如何?却将这封书信遗在此地,叫人好不痛苦。”忙拆开一看,上写道:

愚弟罗焜再拜书奉长兄大人:自从长安别后,刻刻悲想家门不幸,使我父子兄弟离散,伤如之何!弟自上路以来,染病登州,多蒙鲁国公程老伯延医调治,方能痊好。今过鹅头镇,遇赵姓名胜者,亦到贵州投马大人标下探亲,故托彼顺便寄音。书字到,望速取救兵,向边关救父,早早申冤为要。弟在淮安立侯。切切!

罗灿看罢书信,不觉一阵心酸,目中流泪,说道:“不想兄弟别后,又生出病来,又亏程老伯调养。想他目下已到淮安,只等俺的信了。他哪里知道,我绕路而走,耽误了许多日子,他岂不等着了急?”章琪道:“事已如此,且收了书信,收拾走路罢。”罗灿仍将书子放在身边,将他的蓝包袱带了。去取些干粮吃了,章琪背了行李,出了古庙。

主仆二人上路,正是日光初上的时候,那条山路并无人行。二人走有半里之遥,只见对面来了一条大汉,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两道浓眉,一双怪眼,大步跑来,走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将罗灿上下一望。罗灿见那汉只顾望他,来得古怪,自己留神想道:“这人好生奇怪,只是相俺怎的?”也就走了。不想那汉望了一望,放步就跑。罗灿留意看他,只见那汉跑进古庙,不一刻又赶回来,见他形色怆惶,十分着急的样子。赶到背后,见章琪行李上,扣的个小蓝布包袱,口中大叫道:“那挑行李的,为何将俺寄在庙里的小包袱偷了来?往哪里去?”

章琪听得一个“偷”字,心中大怒,骂道:“你这瞎眼,谁偷你的包袱,却来问你老爷讨死?”那汉听了,急得青脸转红,钢须倒竖,更不答话,跳过来便夺包袱。章琪大怒,丢下行李来打那汉。那汉咆哮如雷,伸开一双蓝手,劈面还,打在一处。罗灿见章琪同那汉斗了一会儿,那汉两个拳头似的斗一般,浑身乱滚,骁勇非凡,罗灿暗暗称赞。章琪身小力薄,渐渐敌不住了。罗灿抢一步,朝中间一格,喝声“住手”,早将二人分开。那汉奔罗灿就打,罗灿手快,一把按住那汉的拳头,往右边一削,乘势一飞腿,将那大汉踢了个筋斗。那汉爬起来,又要打,罗灿喝声“住手”,说道:“你这人好生撒野!平白地赖人做贼,是何道理?”那汉发急,说道:“这条路上无人行走,就是你二人过去的,我那包袱,是方才歇脚遗失在庙里,分明是你拿来扣在行李上,倒说我来赖你。”

罗灿道:“我且问你,你包袱内有甚么银钱宝贝,这等着急?”那汉道:“银钱宝贝值甚么大紧!只因俺有一位朋友,有封要紧的书子在内,却是遗失不得的。”罗灿暗暗点头,说道:“你这人好没分晓,既是朋友有要紧的书信在内,就该收好了,不可遗失才是。既是一时遗失,被俺得了,俺又不是偷得你的,你也该好好来要,为何动手就打?俺在长安城中,天下英雄,也不知会过多少。你既要打,俺和你写下一个合同来,打死了不要偿命,才算好汉。”

那汉见罗灿相貌魁伟,猛然想起昔日罗焜的言词,说过罗灿的容貌生得身长九尺,虎目龙眉。今看此人的身体,倒也差不多,莫非就是他?只得向前陪礼,说道:“非是在下粗莽,只因俺着急,一时多有得罪,求客官还了俺的包袱,就感谢不尽。”罗灿见那汉来陪小心,便问道:“你与此人有甚关系?为何替他送书?这书又是寄与何人的?”那汉见问,心中想道:“此处并无人烟,说出来,料也不妨事。”便道:“客官,俺这朋友难瞒哩!谅你既走湖,也该闻他名号。他不是别人,就是那越国公罗成的元孙、敕封镇守边关大元帅罗增的二公子,绰号玉面虎的便是。只因他家被臣陷害,他往淮安柏府勾兵去了,特着俺寄信到云南定国公马大人麾下,寻他大哥粉脸金刚罗灿,一同勾兵到边廷救父。你道这封书可是要紧的?这个人可是天下闻名的?”章琪在旁边听了,暗暗地好笑。罗灿又问那汉道:“足下莫非是赵胜么?”那汉道:“客官因何知道在下的名字?”罗灿哈哈大笑,道:“真乃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要问那粉脸金刚的罗灿,在下就是。”那汉大惊,相了一相,翻身便拜,说道:“罗爷爷,你早些说,也叫俺赵胜早些欢喜。”罗灿忙答礼,伸手扶起,说道:“壮士少礼。”赵胜又与章琪见礼,三人一同坐下。

罗灿问道:“你在哪里会见我家舍弟的?”赵胜遂将在鹅头镇得病,妻子孙翠娥同黄金印相打,多蒙罗焜周济的话,细细地述了一遍。罗灿道:“原来如此。赵大嫂今在哪里?”赵胜道:“因俺回来找书,她在前面树林下等俺。”罗灿道:“既如此,俺们一同走路罢。”

当下三个人收拾行李上路。行不多远,恰好遇见孙翠娥。赵胜说了备细,孙翠娥大喜,忙过来见了礼。四个英雄一路作伴同行,十分得意。

走了数日,那日到贵州府。进了城,找到马公爷的辕门,正是午牌时分。罗灿不敢用往,怕人知道,只写了一封密书,叫赵胜到宅门上报。进去不多一刻,只见出来了两个中军官,口中说道:“公子有请,书房相见。”当下罗灿同章琪进内衙去了,赵胜夫妻也去投亲眷去了。

原来,马公爷奉旨到定海关看兵去了,只有公子在衙。原来马爷生了一男一女:小姐名唤马金锭,虽然是位绣阁佳人,却晓得兵机战略;公子名唤马瑶,生得身长九尺,骁勇非凡,人都叫他做九头狮子。

当时罗灿进了内衙,公子马瑶忙来迎接,道:“妹夫请了。”罗灿道:“舅兄请了。”二人见过礼,一同到后堂,来见夫人。夫人见了女婿,悲喜集。罗灿拜罢,夫人哭问道:“自从闻你家凶信,老身甚是悲苦,你岳父在外,又不得到长安救你。只道你也遭刑,谁知黄天有眼,得到此处。”罗灿遂将以上的话,诉了一遍。夫人道:“原来如此。章琪倒是个义仆了,快叫他来与我看看。”罗灿忙叫章琪,来叩见太太。太太大喜,叫他在书房里歇息。

当时马瑶吩咐摆酒接风,细谈委曲,到二鼓各各安歇。

次日清晨,罗灿同马瑶商议调兵救匀。马瑶道:“兵马现成,只是要等家父回来,才能调取。”罗灿道:“舍弟在淮安立等,怎能守得?岳父回来,岂不误了时刻?”马瑶一想,说道:“有了,俺有名家将,叫飞腿王俊,一日能行五百里。只有令他连夜到边关,去请家父回来便了。”罗灿大喜道:“如此甚妙!”

当下马瑶写了书信,唤王俊入内,吩咐道:“你快快回家,收拾干粮行李,就要到定海关去哩。”王俊领命。罗灿也写了一封书子,唤赵胜进来,吩咐道:“你夫妻在此,终无出头日子,你可速到淮安柏府,叫俺兄弟勾齐了兵,候信要紧。”赵胜领了书信,同妻小去了。这里王俊收拾停当,领了书信,别了马瑶、罗灿,也连夜飞奔定海关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