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白天越来越长。牛群向池塘移近，那里的水很清凉 ，树也很多。

爸爸教莎拉犁田，教她怎样扶着犁走在公马杰克和母马老贝丝的后面，怎样把缰绳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做完这些事以后，莎拉挨着我们坐在牧草地里，跟羊群在一起，看爸爸做剩下的工作。

莎拉说：“告诉我这里怎样过冬天。”

老贝丝边走边点头。我们听得到爸爸在狠狠地骂杰克。

凯立说：“杰克不爱干活。它想来这个牧草鲜美的地方，跟我们在一起。”

莎拉说：“我不怪杰克。”她向后躺在草地里，双臂垫着头，又说，“告诉我这里怎样过冬天。”

凯立说：“这里冬天很冷。”莎拉跟我听了，都笑了起来。

凯立又说：“冬天我们去上学。”说着就唱起自己编的歌，“算术、写字和读书。”

莎拉说：“我算术和写字都很好。我喜欢读书。你们上学是怎么去的？”

“爸爸驾马车送我们去。如果雪下得不大，我们就走三英里路去上学。”

莎拉坐了起来，说：“你们这里，雪多不多？”

凯立唱着：“好多，好多，好多的雪。”他在草地上打滚，又说，“有时候，我们得自己铲出一条路去喂牲口。”

莎拉说：“在缅因州，有些地方的谷仓是和住人的房子连在一起的。”

凯立调皮地笑着说：“那么你们就可以把牛拉进饭厅里来吃星期天的晚餐啦！”

莎拉跟我大笑。

凯立说：“遇到大风雪，爸爸就在我们的房子和谷仓之间，绑上一条绳子。这样，我们就不会迷失在风雪里了。”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我倒是很喜欢冬天。

我告诉莎拉：“冬天的早上，玻璃窗结了冰。我们可以在上面画我们拿手的图画，我们可以看见嘴里吐出来的热气。爸爸生了—炉热烘烘的火，我们在炉上烤小圆面包时，穿上好几件毛衣。如果地上的雪太厚，我们就不去上学，留在家里堆雪人。”

莎拉又向后躺进草丛里，我们几乎看不见她的脸。

她问：“风大不大？”

凯立也问她：“你喜欢风吗？”

莎拉说：“海边有风。”

凯立很高兴地说：“这里也有风。风吹来大雪，带来风滚草，吹得羊儿乱跑。风啊，风啊，风啊！”凯立站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奔跑，羊儿跟在他后面。莎拉和我看着他跳过石块和溪沟。羊儿跟着他，跑得又稳又快。他在田地里绕圈子，阳光使他的发梢闪耀着金光。他扑倒在莎拉旁边的草地上，羊儿的湿鼻子也撞上了我们。

莎拉笑着，跟她认识的羊打招呼：“你好，露露！你好，玛缇！”

太阳爬得更高了，爸爸歇了下来，摘下草帽，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

莎拉说：“我好热，巴不得冬天的风赶快来。现在我们去游泳吧！”

我问她：“在哪儿游泳？”

凯立说：“我不会游泳。”

莎拉叫起来说：“不会游泳？到池塘去，我教你！”

我也叫起来：“那是牛用的！”

但是莎拉抓住我们的手，带我们跑过田地，从围篱下钻过，向远远的池塘跑去。

牛儿受了惊，抬起头来。“牛，走开，嘘！”莎拉说。她脱下上衣，只穿衬裙，踩进水里。她忽然把身子往下一沉，—下子消失了身影。我和凯立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又浮出水面，放声笑着，头发披散在肩上。她的肩膀上都是水珠。

她教我们怎样让自已漂起来。我像装满了水的桶子往下沉，再挣扎起来“噗噗”地吐水。但是凯立却能仰卧在水面上，学会了像鲸鱼一样向空中喷水。牛儿站在池岸上看着，忘了咀嚼嘴里的草。水中的飞虫围在我们身边。

凯立说：“这里像海吗？”

莎拉踩着水。

她说：“海水是咸的，大海伸展出去一直到天边。海水会闪光，就像太阳照在玻璃上。海里有波浪。”

凯立说：“像这样吗？”他拨水向莎拉撩过去，弄得莎拉又咳又笑。

“不错，”莎拉说，“就像这样。”

最后，我也学会了憋着气在水上漂起来，向上看着天空，却不敢说话。我看到空中有乌鸦飞过，一排三只。我听到田地里有小水鸟的叫声。

我们爬上岸，晒干了身子，又躺回草地里。牛儿看着我们，盘子似的扁脸上，眼睛里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我睡着了，做了一个好梦，梦见田野变成大海，闪着金光，像太阳照在玻璃上。

莎拉那天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