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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警察被奶牛吓跑了

弗莱迪走过右边那条通往南法利赛和马戏团的路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知道自己只要回一下头,整个人就要被吸引过去了,那边有旋转木马、摩天轮,还有小丑、花生、零食和他的那些朋友──不能想这些,他对自己说。责任就是责任。他挥了一下手杖,穿过山谷向前走去。

下午早些时候,弗莱迪已经穿过树林来到了比恩先生的草场前。那边就是鸭塘了,爱丽丝和艾玛一向肩并肩坐在那里,就像一面镜子前的两团棉花糖。那边就是熟悉的房屋了,比恩太太正在厨房窗口抖一块桌布,那边,黑猫金克斯正穿过谷场。

他就是想要找金克斯。小猪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正要招呼,却猛地又停住,缩了回来。他看到谷场前面的草地上,右边的苹果树下正坐着两个州警。

弗莱迪开始后悔没听警长的话,早知道就去南法利赛了。当然,如果他真的像警长以为的那样,偷了气球,这倒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可他不是要逃避法律的制裁,虽然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要尽可能地不被警察抓到。他得跟金克斯见上一面。他脱下帽子,用白手套擦了擦前额,思考着。

弗莱迪的想象力很丰富,像他这样的小猪,一件事情能想出来七十二种办法,虽然也因此常常无法决定用哪种,而导致最后一无所成。不过,他也是实干派的小猪,他放弃了所有坐在那里干等着的主意,选择了一个马上行动起来的计划。他从身旁抓了一把陈干草,塞进袖子、脖子和帽子里,等到警察朝别的方向看去的时候,他走进草场里。这样等警察回过头来,就看见一个稻草人伸直了胳膊站在那里,身上塞满了稻草。

他们只要一扭头看向别处,弗莱迪就朝谷场那边移动一点儿,等他们转过头来,他就又保持稻草人的姿势不动。他就这样快走到分隔草场和旁边田野的栅栏那里了。他只要穿过这片田野,就能越过篱笆跑进谷场了,他很有把握能够毛着腰在篱笆下面走过而不被发现。

可是忽然,一个警察跳了起来,用手遮住额头,朝这边看来。“比尔,那个稻草人好像在动。”他说。

“别傻了,威斯,”比尔说,“稻草人还会动啊?”

“呃,反正这个动了。他原先在靠近树林的那边,现在都快到栅栏那里了。”

比尔站起身来。“也许有人搬过他了。”他说,“这有什么要紧嘛!我们是在找一只猪,又不是稻草人。”

“是在找猪,可我们的职责不是注意一切不寻常的事物吗?还有什么比一个会动的稻草人更不常的,也许它根本就不是一个稻草人。”

“更不常?”比尔说,“根本就没这个词。”

他们俩开始吵了起来。弗莱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胳膊酸得都快支持不住了,脖子那里的稻草弄得他至少有七个地方同时在痒痒,又不能去挠。他已经作好准备,一旦警察朝这边走来,他就往树林里逃。这时一只啄木鸟飞过草场,弗莱迪捏着嗓子小声喊道:“嘿,山福德。”

啄木鸟四处看看,猛地转了个弯,停在小猪的肩膀上。“我的老天啊,弗莱迪,你穿成这样站在这里干吗?”

“想要去谷仓那里又不被警察发现。看来是不行了,等下我要是逃走了,你能帮我带个口信给金克斯吗?叫他天黑以后去树林找我,行吗?”

“好的。”山福德说,“他们发现了你没有?”

“我看是要发现了。等等──听!”

威斯正在说:“我跟你说,它不可能是活的。它要是个活的,那鸟会停在它上面吗?”

“弗莱迪,看来我倒救了你。”山福德说,“最好再保个险,我在你的帽子上啄几个洞,怎么样?这样就确凿无误了。”

“那可会把我给凿死了。”弗莱迪说着,紧张地瞥了一眼啄木鸟的利喙,“别,别,这帽子薄得很。这样吧,照我说的去做。”他说着,看见那两个警察重又坐到树下,“去跟农场里的动物说,也许他们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把这两个警察打发掉。”

过了十分钟,没有任何动静。这是弗莱迪一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他的胳膊已经快要木掉了,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得时刻留神看着,以防胳膊自己不知不觉地就放落下来。除了刚才提到的七个痒处,现在又增加了几个新的,他的鼻子上还落了一只苍蝇。弗莱迪用力地挤眉弄眼,可那苍蝇非但不走,还哈哈大笑,在他的鼻子上慢慢地爬着。

弗莱迪认得这只苍蝇,他叫零,之前在农场惹了不少麻烦,最后有个叫乔治的胡蜂好好地治了他一下。自那以后零就远离了谷场,弗莱迪有些时候没见过他了。

起先,弗莱迪还好声好气地请零走开,那苍蝇假装没听见。然后,弗莱迪发火赶他走,零走到他的鼻子前头,四处看看。“好奇怪啊。”他自言自语道,“我发誓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零!”弗莱迪嘘道,“少来这一套,行不?没时间跟你废话。”

“真是奇怪啊,”零说,他开始在弗莱迪的脸上爬来爬去,假装在找声音的来源,“我听到了,千真万确。肯定就在这附近。”他看了看弗莱迪的眼睛、耳朵,然后爬到帽檐下面,又爬下来,朝弗莱迪的一个鼻孔里张望,这一步他可走错了,就在此时,弗莱迪的自制力终于没能抵挡住一个巨大的喷嚏,这喷嚏把零吹到了二十英尺外,吹得他丢掉了三条腿和一边翅膀,然后掉落进草丛里,躺了好久都没醒过来。

幸好那两个警察没有注意到这个喷嚏。他们正疑惑地看着三头奶牛从谷场那边慢慢地朝他们走来。这三头奶牛是弗莱迪的朋友,威金斯太太、维茨布格尔太太和沃格斯太太。她们慢慢地走过来,不时地在这里叼一口草,在那里啃一点苜蓿。她们看也不看那两个警察,径直朝树下走去。先是威金斯太太踩到了比尔的帽子,然后维茨布格尔太太甩了甩尾巴,扫到了威斯的眼睛,最后沃格斯太太用宽大的鼻子把比尔挤开,去啃那边的一丛草。两个警察拾起帽子扣在脑袋上,朝树干边退去。

“奶牛,”威斯说,“她们攻击人类吗?”

“不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比尔说着,爬到了树后。

“我不知道。”威斯一边说,一边跟在他后面爬着,“反正不太妙。”

威金斯太太和沃格斯太太绕到树的左边,维茨布格尔太太绕到树的右边,她们三个一起低下脑袋,凑近了那两个警察。

“她们的眼神看起来挺好的。”威斯说。

“什么?”比尔说,“她们的长角看起来也挺好的,喂!”他喊道,“走开,你们……你们这些动物,你,嘘,走开!”

可是奶牛凑得更近了,威金斯太太深深地低吼了一声,然后维茨布格尔太太和沃格斯太太示威地扬了扬头上的角。

比尔站了起来:“我得走了。”他说着,朝农舍那边走去。

“也许你说得对。”威斯也跟了过去。

他们俩起初走得很慢,三头奶牛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于是他们加快了脚步,奶牛也加快了步子,最后他们跑了起来,三头奶牛紧追不舍。奶牛一跑起来样子就很凶……至少在那两个警察看来是凶得要命,其实她们是在狂笑。那两个警察跳上摩托车,消失在通往森特博罗的那条马路上。三头奶牛躺倒在草地上,大笑不止,直到比恩太太从后门走了出来。

“真丢人,”她严厉地说,“把人家小伙子吓成那样!别闹了,比恩先生在午睡呢。”

于是她们站起身来,朝牛棚走去,看见了弗莱迪。

弗莱迪坐在地上,脱下一只白手套当扇子扇,看上去就快不行了,不过三头奶牛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很振奋。“你们是怎么,”他说,“想出来办法把那两个警察吓跑的?”

“老天!”威金斯太太说,“就知道他们会怕我。弗莱迪,你想想看,他们要是乡下长大的,就不会不知道,哪有人放一个稻草人在草场上的?只有玉米地里才会放稻草人。在草场上需要吓唬什么乌鸦呢,又没有什么可以偷吃的。所以我们就知道,他们肯定对乡下的事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大概也会害怕奶牛了。”

“哇,你们可真叫一个聪明。”弗莱迪说。

奶牛们低下脑袋,害羞地说了一句“谢谢”。她们不常听到表扬,要我说这点真是遗憾,其实奶牛和其他动物一样聪明,只是表现的方式有所不同。可是很少有人当面表扬她们──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弗莱迪,”威金斯太太说,“你怎么能在这儿呢?你偷走了气球,把比恩先生气死了。”

“我没偷气球。”弗莱迪说,“老天,你们都是我的朋友,竟然连这种话都会相信。”于是他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这样,”他说,“我需要金克斯帮我去找戈尔切先生,跟他解释一下。我自己不能去,因为他正在气头上,他一看到我,肯定就叫警察来抓我了。要是金克斯去跟他解释清楚,并且告诉他气球的位置,这样应该就没事了,他就不会再叫警察来抓我了。”

“要是你能把气球亲自交给他,就更好了,对吧?”沃格斯太太说道,“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把气球还回去了,就没人能说你偷气球了。”

“我就是要这么做来着。不过……”他停住了话头,“外面什么事那么吵?”他问,外面的马厩那里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

“噢,我看又是那些耗子。”维茨布格尔太太说,“自从听说气球升空的事之后,他们成天就想着要飞,缠着比恩太太给他们做了一些降落伞,然后就成天从屋檐边上往下跳。”她说着大笑起来,“堂兄奥古斯塔斯太激动了,他第一次跳的时候连降落伞都忘记了。不过一只耗子其实也没多少重量,他就是不带降落伞跳下来也不会伤着哪里,轻得就跟张纸似的。”

“嘘嘘,”沃格斯太太说,“有人进来了。”

弗莱迪走到门边,往外瞅了一眼。“噢,老天!”他说。门外,戈尔切先生正从车里下来,朝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