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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走在前边

我在学爸爸的言行举止。也就是说,我开始了一生中最有意思的模仿阶段。

爸爸平时步行时,很稳重。他站住了身体转头时,只把头微微扭动过去,身体像房子一样纹丝不动。那种神态看上去很帅,很牛。我认为,这是一种不会轻信不受外界干扰的泰然自若的高贵气派。

爸爸是土鸡中的典范。我就想学这种东西。

我走路时,常常是跳跃着走路,并随时飞到高处去。我喜欢站在高处俯视所有的东西。爸爸说:“一只想当领袖的土鸡,他就是站在平地上,也能望到很远的地方。”

我不信爸爸的这句话:“这怎么可能呢?”

爸爸说:“能做到。”他说完这句话,脸上就出现了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爸爸在前面走,我就紧紧跟在他的后边。爸爸不转头,我也不转头。爸爸抬头看天,我也抬头看天。爸爸苦笑了一下:“你千万不要学表面上的东西。”

爸爸的意思很清楚,而我不明白。我苦着脸说:“当一只小公鸡很难。”

爸爸又说话了:“不,做一只好公鸡是难。可你甘心做一只肉鸡很容易啊!你只要会吃能睡就成了。不用苦苦地学,你也会长到两公斤体重,够主人做一盘菜的,你来到世上的使命就结束了。这很容易。”

爸爸会把很残酷的很血腥的事,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但是,还是令我后背发凉,我的一只爪子忍不住缩了一下,缩到肚子底下了。爸爸问我:“你紧张了?我没有吓唬你。我觉得你很特别,不是一般的小土公鸡。你的胆怯,是因为你有许多的想法。没有想法的土鸡们,他们衣食无愁。他们对我的话从来就没有认真地听过,他们对我说过的话没有反应。但是,你有反应,而且,你有强烈的反应。”

爸爸的话总是能缓解我的紧张情绪。我放下缩在肚皮底下的爪,问爸爸:“你能告诉我吗?我有很多的想法,不是好事吧?”

爸爸说:“这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话题。人类对这个话题才真正的感兴趣。他们最擅长探讨离他们很遥远的事物了。”

我要求道:“我们就说一下离我们最近的事物吧。”

“生存。”爸爸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群母鸡:“我要保护和照顾他们去了。这就是我该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只能胡思乱想。

我鬼使神差般地走到白毛身旁,想跟他讨论一下我刚才跟爸爸涉及到的那些恼火的问题。我一提到“生存”二字,白毛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常见的浅薄相来:“你在跟我说什么鬼话?什么是最远的什么是最近的?这还用你问我?这还用跟我讨论吗?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无需讨论。近的事物就是吃的东西。远的事物就是那些小母鸡们。你懂了吗?不懂的事,可以问我。”

我扭头就走了。我不想再跟白毛说一句话。白毛却不干了,从后边追上来,纠缠上我了:“你别走,你上哪里去?你跟我扯了半天的淡,你走了,我还要跟你扯一会儿淡呢!”

我说:“你应该改个名字。”

白毛一听,瞪了一下眼睛,脖子上的毛乍了起来:“我改什么名字?”

“改一个字。”

“哪个字?”

“你该叫白痴!”

“白痴?”白毛想了想,还是拿不准这名字的好和坏。“你直说,这名字是好还是不好?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我站住了。又补充一句:“再加个字,大白痴!”

白毛一听有大字,觉得像是不错的名字,就点头说:“加个大字好,大字比小字好。大白痴听上去顺耳多了。”

我想彻底满足白毛的虚荣心,又为他加了两个字:“超级大白痴!”

白毛兴高采烈地对我说:“看不出来,你很会起名字哎!”

我心想,这是我跟白毛最后一次平心静气的交谈。我们之间的正常交流不会再有了。我和白毛只剩下肉体尖嘴利爪的接触了。今后的事实可以证明这一点。

有一天晚上,我找到爸爸,问了一个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我们这些土鸡,为什么不能避免流血?”

爸爸的话像刀子一样划伤了我的心:“谁也改变不了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