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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落单的派蒂姨妈

“霍伯?”

我们听见派蒂姨妈在后门叫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霍伯?”她又喊了一次,声音听起来更遥远,但事实上她离我们越来越近,而且就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

我看着霍伯姨丈,他一副气定神闲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的模样,可是我心里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没听见,而一旁的小妹也正盯着我。

“霍伯?”这一回派蒂姨妈的声音是从车库的方向传来的,她已经走出车库,正左顾右盼地四处寻找,然后她突然仰起头,似乎是想要问我们有没有看见霍伯姨丈。

“霍伯!”看见霍伯姨丈就和我们坐在一块儿,派蒂姨妈大叫了一声,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派蒂。”听霍伯姨丈的口气,好像是在街角处偶然遇见老朋友。

“霍伯,”派蒂姨妈号啕大哭起来,“我到底该拿这个家怎么办才好?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疯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霍伯姨丈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霍伯!”派蒂姨妈发火了,“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该拿你们这些人怎么办才好?”

“如果你无法打败她们,就加入她们。”我看得出来,霍伯姨丈不是认真的,但是派蒂姨妈可不这么想。

“你疯啦?”她问。

“我正在这里享受 凉 风,”霍伯姨丈说,“而且,还有两位美丽的女士做伴呢。”

很显然的,派蒂姨妈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怒气冲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准备对着屋顶来一串连珠炮似的猛力攻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波特太太的声音“派蒂——”。她朝这里走来。

照理说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注意到波特太太才对,因为在屋顶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方圆几公里内的风吹草动,可是由于派蒂姨妈完全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所以直到波特太太开始大呼小叫以后,我们才猛然发现她的到来。

“欧,不,”派蒂姨妈凄惨地哀叹一声,“我永远翻不了身了。”

“快,挥手。”霍伯姨丈举起手来,而我和小妹也随即依样画葫芦,把波特太太当成圣诞老人的好朋友般的热情地挥手。

“这里的情况如何啊?”波特太太走进车道,“我想,你们大概都被太阳晒昏脑袋了吧?”

“我们的脑袋好得很。”派蒂姨妈反击。

“霍伯,快跟我讲点儿话,证明你没有被晒昏脑袋。”波特太太大叫。

霍伯姨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猜想他大概是在思考该说些什么话才比较适当,像是“波特太太,你每个星期天都坐在教堂第三排靠左的位置”,结果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刻意压低嗓音,用一种令人难以辨认的音调说:“你们两个丫头给我乖乖地坐好,听见没?”

他站起身子,踏上屋顶的更高处,大咧咧地站在我和小妹的身后,深深地鞠了个躬,他的短袖衬衫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屋檐下,派蒂姨妈发出一声惨叫,波特太太气喘如牛,连小妹都紧张得啊啊大叫。

屋顶的瓦片实在太烫了,所以我无法转过身去,一直用脚抵着瓦片看霍伯姨丈,只有那些我们先前坐过的瓦片,才稍稍可以忍耐,我真不敢想象打赤脚的霍伯姨丈怎么受得了。

霍伯姨丈挺起身子,优雅地摆手,半屈膝,慢条斯理地移步,开始跳起一种有趣而充满怀旧味道的舞步,他的手臂略向前伸,领带也随着微风摆动,他抿着嘴唇,不住地“嗯——嗯——嗯——”哼唱着。从霍伯姨丈突然起身以后,小妹就紧紧地抓我的手臂,但是后来当她看见霍伯姨丈竟然跳起舞来,原本使劲用力的手也渐渐松了。

“嗯,嗯,叭,叭,嗯,啦……”曲调虽然不太熟悉,不过却让我联想到脚步轻踏与滑步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乐队的味道。霍伯姨丈穿着自己最好的一身行头,在阳光下展现出自己的翩翩舞姿,真不愧是个中高手。

他慢慢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脚步,然后不经意地转过身子,以一种会引发派蒂姨妈叹息的方式,缓缓地兜圆圈。接着,霍伯姨丈又深深地鞠了个躬,和刚才的优雅姿态不同,这一次他看起来就好像是屋顶之王。他挺起身子,朗朗地说:“波特太太,我从来就没有感受过这么真实的自我。”

当我将眼神向下飘移,想看看派蒂姨妈会如何看待这一切时,突然发现派蒂姨妈竟然露出一种极有趣的表情在注视霍伯姨丈,有点像是她因为从未见过霍伯姨丈的这一面而感到惊讶,也有点像是在为他感到非常骄傲,仿佛那个在屋顶上跳舞的男人是她最精美的一组茶具,是完全属于她的。然而派蒂姨妈这种有趣的表情只是稍纵即逝,因为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站着波特

太太。

“你妈妈实在不应该把你送到北方去念书。”波特太太对霍伯姨丈说。

“即使不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派蒂姨妈瞟了我一眼,几乎就要笑出来,至少她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让人讨厌了。

正当波特太太双手叉腰,好像准备来个绝地大反击时,毕多太太家的大门骤然开启,她从门廊探出头来大喊:“桃乐丝——”波特太太随即转过身看着她。

“你们为什么不过来一起喝杯凉茶?”

波特太太一脸被打败的样子。

“我们有很棒的蛋糕呢。”提丝莉太太也从屋里透过落地窗向外嚷嚷。

“我马上就来。”波特太太喊道。

当落地窗拉上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有如鸟叫的声音。

波特太太一语不发地走出车道,绕过篱笆,我们看着她穿过毕多太太的前院,爬上阶梯,很有礼貌地敲门。那扇大门缓缓地开启,而她则被一把拉了进去。

“派蒂。”霍伯姨丈轻声地说。

“我打算把这栋房子卖掉。”派蒂姨妈回答。

“哦,胖饺子。”

“别再叫我‘胖饺子’,”派蒂姨妈说,“我要搬到委内瑞拉去。

“为什么要搬到委内瑞拉?”霍伯姨丈问。

“因为那里没有人认得我,当然啦,他们可能会听说过你和薇拉的名字,可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我和你们有关系。还有,我一定要用假名。”

屋里的电话铃响了,听起来有些遥远,但声音很急促。派蒂姨妈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进去。“八成是推销报纸的。”她喃喃自语,随即关上大门。

“这扇前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劳碌过。”我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顿时又都在我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出来。霍伯姨丈叹了一日气,在我和小妹的身边坐了下来,看起来有些疲倦。

“派蒂姨妈觉得你的舞跳得很棒呢!”我对他说。

“你真的这么想吗?”他笑呵呵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