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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大家吃个饱

太陽下山了,西方的金辉慢慢褪成清凉的青蓝。起先,金星在松林下独自灿烂闪烁,但是,接着,夜幕低垂了,小星星也开始出现,新月在高高的天空里荡漾,像一把银色的镰刀。

暮色加重了,整座小山响起塞塞卒卒的声音,小动物轻盈的小脚踏过草堆,走向菜园——今晚是仲夏夜,动物们要聚会了。

在小草地边上,那家人安详地坐着,大松树下很陰暗,只能看见灰白的石椅上男人的烟斗一闪一灭。像帐篷似的灰色防水布顶上,惨白的月光像一堆烽火,向所有的小动物们召唤。他们没有往菜园聚集,反而向这块小草地靠拢过来,慢慢地,静静地,他们一步一步地越过高高的草堆穿过矮树的陰影,最后,这块空地的旁边已经围满了看上去非常紧张的小动物,他们期待着不可知的事情发生。

月光更亮了,小草地像一座光亮的小舞台,他们看见那位女士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在她旁边是打着瞌睡的耄钝先生,四周静得可以听见他咻咻的呼吸声。

忽然,阿那达斯叔公打破了沉寂。他摇晃着站到空地上,声音粗鲁沙哑地叫着,他的眼睛凹陷,双耳发狂般地竖了起来。

“他在哪里?”他狂乱嘶哑地叫道,“他在哪里?那只鬼猫在哪里?让我来修理他,他们不能吊死我的小乔奇!”

老妈从树丛里跳了出来,叫着:“阿那达斯叔叔,回来!噢,拉住他!”

忽然,那女士的膝上动了一下,然后传出小乔奇清脆愉快的声音,“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到地上,跑过空地,“妈妈,爸爸!是我,小乔奇!我很好——你们看——看啊!”

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在草地上跳跳蹦蹦,不停地跑来跑去,他跳过阿那达斯叔公的头,翻了一个筋斗,他跳上石椅,顽皮地在耄钝先生的肚子上踢了一下。这只老猫懒懒地将他抱住,高兴地和乔奇玩起摔跤来,最后“砰”的一声滚下地来。耄钝忽然想起他的年纪和尊严,赶紧爬回石椅,在那儿“喵喵”地叫,声音像远处的磨坊。

动物们立刻欢呼起来,但是,当那男人起身走向帆布时,他们又静了下来,屏住了呼吸。那男人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将帆布掀开,随后,上百只小动物发出一声赞叹。

鼹鼠抓住威利的手,“威利,是什么?”他急切地问,“是什么?威利,作我的眼睛!”

威利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噢,鼹鼠,太美了!是他!鼹鼠,是他,我们的圣人。”

“他——圣芳济?”鼹鼠问。

“是的,鼹鼠,是我们的圣人,圣芳济——他从很早以前就提倡爱我们、保护我们——噢,鼹鼠,太美了!全是石头雕成的,他的脸那么慈祥,那么凝重,他穿着一袭长袍,已经破旧了,还 可以看见上面的补丁呢!

“他的脚边全是小动物,就是我们!全是石头雕成的,那是你和我,那是小鸟,那是小乔奇、波奇和狐狸——还 有蛤蟆赖皮;圣人的手伸在他面前,像是在——赐福,他的手上滴出水来,干净的凉水,滴进他前面的池子里。”

“我听见滴水的声音,”鼹鼠低声地说,“我闻到干净的小池,感受到它的清凉。继续说,威利,作我的眼睛。”

“这是个很好的饮水池,两端有浅处可供鸟儿洗澡,在水池四周是大块的石头围成的边,像架子似的,上面放着很多好吃的东西,像一餐盛宴,鼹鼠,石头上还 刻着字呢!”

“威利,上面说些什么?”

威利小心地慢慢读了出来:“上面说——‘大——家——吃——个——饱’。鼹鼠,我们有的吃了。

“为我们准备的是玉米、小麦和稞麦——一个大盐糕是给红鹿的,还 有蔬菜,菜园里的各种蔬菜,全是新鲜、洗干净了的,上面没有一点儿泥,还 有苜蓿、莓草、荞麦,还 有给松鼠、花栗鼠的干果——他们已经吃起来啦!鼹鼠,如果你不介意——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很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了。”

威利立刻加入了那些在小麦堆里打滚的表兄弟中,不远处阿那达斯叔公有点儿迷糊地一口一口吃着苜蓿和胡萝卜,波奇专心地享受着一堆荞麦,没发现有一根麦秆挂在了耳朵上,把他弄成一副怪相。

到处都是嘎吱嘎吱的咀嚼声;那家人静静地坐着,男人的烟斗一闪一灭,女士轻抚着耄钝的下颚;红鹿舔食着他的盐糕,唇边满是口水,他喝了口池水,仰起头,大声地嘶叫;威利把皮带松开了一两个孔以后才停了下来,他那毛茸茸的肚子好像一下子惊人地鼓了起来。

红鹿开始迈着威严的慢步绕着菜园走,他的母鹿和小鹿跟在身后;其他的动物也乖乖地排成队伍,菲伟和灰狐狸肩并肩;波奇和阿那达斯叔公一起;小乔奇走在老爹老妈中间,双臂搂着他们的脖子;雉鸡和他的太太装模作样、摇摇摆摆,羽毛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金铜色;接着是田鼠一家了,浣熊和袋鼠,灰色和红色的花栗鼠和松鼠;在菜园边上,一起一伏的地面下,鼹鼠和他的三个胖弟弟也在跟着他们前进。

队伍绕行菜园一周,回到圣人站的小草地上,红鹿又叫了一声,全体开始注意听他讲。

“我们吃了他们的食物,”红鹿的声音传出,震撼心弦,“我们尝了他们的盐,喝了他们的水,都是上等的食物,”他权威地仰起头,朝向菜园。“从现在起,这里就是禁地,”他用蹄子踏着地,“有谁反对吗?”

没人反对。最后,阿那达斯叔公打破了沉寂:“那些糖蛾怎么办?他们根本不懂规矩和法律。”

老是慢半拍的鼹鼠这时从地道里钻了出来,把脸转向声音的来处,“我们会巡逻的,”他笑着说,“我和弟弟会日夜到处巡逻,同时也可以觅食呢!刚才这一趟就抓到了六只。”

动物们结束了他们的晚餐,这时,菲伟和灰狐狸忽然竖起耳朵,原来是听见屋后的葡萄架那儿传来劈啪的声音。“嗨,鼬鼠,”苏法洛尼亚圆润的声音在小山上回响,“来吃吧!”于是,他们便急急忙忙往黑暗里走去了。

月亮已经落到松林后面,这餐盛宴也已经收拾干净。小动物们吃得饱饱的走下山去,他们带着睡意互道再见,各自回家。老妈两只手上还 各拿了一个菜篮,“明天有莴苣豆蔓汤了,从现在开始,天天都有!”

阿那达斯叔公清清喉咙,“如果客房没人住,我倒想回去再住一段时间。”他有点儿困倦地说,“波奇人很好,不过,他的洞太潮湿了。嗯,太潮湿了,还 有他煮的菜——”

“当然好啦,阿那达斯叔叔,”老妈笑了,“你的房间还 和以前一样,我每天都打扫的。”

小乔奇高兴地跑着,向老爹喊道:“附近有没有新来的狗啊?”

“据我所知,佳丘路上最近来了两只撒特猎犬,听说很有教养,也很有本事,等你休息几天,精神恢复以后,我们来试试看。

“我随时都行,”小乔奇高兴地大笑,“随时!”他跳起来,脚跟拍了三下,向老爹、老妈和阿那达斯叔公叫道:“我很好!”

整个夏天,每天晚上圣芳济的架子上都摆满了晚餐,每天清早又打扫干净;每天夜里,红鹿、菲伟和灰狐狸都会为了防备小偷,在附近巡逻;鼹鼠和他的胖弟弟也遵守诺言,在地底下执行着任务。

整个夏天,老妈和其他主妇都在腌腌渍渍,储备冬天的食粮。又有了笑声、舞影、欢乐与宴会,好日子在小山上重现了。

提姆马克格拉斯大惑不解地浏览着这片丰收的菜园,提高嗓门儿说:“路易,我真不懂,新来的这家人,菜园不围篱笆,不用鼠夹,不放毒饵,什么都没有,却没有动物来碰过这些蔬菜,一个脚印都没有,连糖蛾都不见了。可是我呢?我有所有的防备:篱笆、鼠夹、毒饵,甚至有几晚还 拿着槍守夜,你猜怎么着——胡萝卜全不见了,甜菜也丢了一半,卷心菜被咬了,番茄被踩得稀烂,草地被鼹鼠糟蹋得一塌糊涂。十字路口的胖男人还 养了狗,但是他连一棵玉米也没留下,全部的莴苣、大半的芜菁都报销了,我真不明白!一定是因为运气的缘故。”

“可能,”路易说,“可能是这样——也可能还 有什么别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