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快跑！拼命跑！

她仍然不愿意吵醒克丽丝。她轻轻地奔下楼梯，奔出大门，几乎在那个松了的木板台阶上跌倒。她稳住身体，穿过草地，向母亲躺着的小路跑去。

“妈妈！”她心急地叫喊，“妈妈！”

“小声点儿！”妈妈抬起头来，警告她，“我没什么。”

“妈妈，”安妮跪在妈妈的身旁问，“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用力地笑起来，但她脸上却是痛苦的表情：“我很好，真的。别担心，罗森一家人跟大舅在一块儿。这是最重要的。”

她虽然疼得脸蹙紧了，但仍然是笑着，随着咬咬嘴唇，笑容就消失了。“我们很快就到了那儿。虽然罗森一家人不认得路，摸黑走路困难，但是我们仍然准时到达。亨利正在船上等着。我们到了，他立刻让他们上船，带他们进入船舱，很快就把他们藏起来了。他说另外的一组人也安全到达了。

“我立刻往回赶。我太急着回到你们身边。我该更小心一点儿。”她轻轻地说，把手上的草和土抹去。

“说来你也不会相信。眼看我马上就到家了，没想到却绊到了盘结的树根，一下子摔倒了。”

“真是笨手笨脚！”妈妈叹了一口气，她在责备自己，“我大概把脚踝摔断了。真该感谢上帝，没有更糟糕的事发生。脚很快就会好起来。我总算到了这里，罗森一家人也很安全。”

“真高兴你看到我，安妮。”她又往下说，“我在一寸一寸地爬，你一定认为我是个醉鬼。”

她伸手抓住安妮的胳膊，说：“这样让我靠在你身上。你来支持我这半边身体，我想我可以撑着回家。让我勾住你的脖子。你有力气又勇敢。慢一点儿。对，就是这样。走！”

妈妈痛得脸发白。虽然天还没亮，安妮仍然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她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女儿身上，一步一步跳着向前走，走向家门。

“我们回家后我要先喝杯茶，然后打电话找医生。我就说自己从楼梯上跌下来。你要帮我把身上的泥和草弄干净。好，在这儿休息一下。”

她们已经来到房子前，妈妈一屁股坐到房前的台阶上，喘了几口气。

安妮陪妈妈坐下，拉着她的手：“妈妈，我发现你没回来，真怕死了。”

妈妈点点头：“我知道你会担心。我想到你会为我担心，所以才死命往前爬。现在我们已经安全地坐在一起，你不必担心了。一切大功告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四点半，不会差得太多。”

“他们不久就出海了，”妈妈抬起头来，她的目光从草地上望向大海和空旷的天空。这时候已经没有星星了，只有镶着金边的苍白天空。“他们不久就会安全了。”

安妮放松下来。她摸着妈妈的手，低头看看她已经变成青紫色又肿起的脚踝。

“妈，这是什么？”她突然问，同时伸手在脚边的草地上捡起一件东西。

妈妈看了一眼，立刻吓得张开嘴：“我的天！”

安妮看看拿在手里的东西。她也认出来了，这是彼德交给罗森先生的那一卷东西。

“妈妈，你记得不记得罗森先生在台阶上跌了一跤？这东西一定是在他跌倒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我们要留起来交还彼德。”安妮把纸卷交给妈妈。“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

妈妈根本说不出话来。她一脸惊恐，看看纸卷，又看看自己的脚。

“妈妈，它一定很重要，对不对？这要交给亨利大舅的。我听到彼德对罗森先生说它非常重要，一定要交给大舅。”

妈妈想挣扎着起来，但是立刻又跌坐回原地。她嘴里痛得叫了一声：“怎么办？”又自言自语地说，“一切都完了。”

安妮从妈妈手里拿过纸卷，站起来。“我去送。”她说，“我知道路，现在天快亮了，我跑起来快得像一阵风。”

妈妈说得又快又紧张：“到房里桌子上拿个面包篮，快，快，放个苹果，放些乳酪，把那卷纸放在下面。你懂不懂？快！”

安妮照妈妈的话很快地做了。纸卷放在下面，上面再放餐巾，一包干酪，一个苹果。桌上还有面包，她也放了一大块。小饭篮已经满了，她带着它来到妈妈面前。

“你要赶快跑到船上。万一有人拦住你……”

“谁会拦我？”

“安妮，这很危险。万一有德国兵拦你，你一定要装成傻小孩儿，呆头呆脑的小女孩儿。你就说傻大舅忘了午饭，你是送饭去的。”

“妈，那卷纸是什么？”

妈妈仍然没回答。“走，快走！”她严厉地说，“快跑！拼命跑！”

安妮吻吻妈妈，转身就往小路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