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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 在沙漠中心 第29节 一个残酷的秘密

第七部分 在沙漠中心第29节 一个残酷的秘密

从昨天算起,我已经走了大约有八十公里。我有些头晕,或许是因为口渴,或许是因为阳光。太阳照在树干上,就像给它们涂了一层油。太阳照耀着整个地壳。这里既没有沙也没有狐狸,这里只有一块巨大的铁砧板。而我走在这块铁砧板上面,我感到太阳在我的脑子里鸣响。啊!那边…… 

“喂!喂!” 

“那边什么也没有,你别激动,这是谵妄。” 

我对自己这样说,因为我需要求助于我的理智。要我拒绝承认我所看到的东西是很困难的,要我不朝那支正在行进的驼队跑去也是很困难的……那儿……你看! 

“傻瓜,你明知道那是你编造的……” 

“那么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 

没有什么是真实的,除了离我二十公里远的山丘上的那个十字架。十字架或灯塔…… 

但那里不是往大海去的方向,所以是一个十字架。每个晚上我都研究地图。我的工作毫无用处,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但我趴在那里,把所有表示有人烟的标记都看了一遍。在一个地方,我发现了一个小圈,上面画了一个类似的十字架。我参阅了图例,上面写着:“宗教场所。”在十字架边上,我还看到一个小黑点,我又参阅了图例,上面写着:“常年井。”我心里一震,大声念叨:“常年井……常年井……常年井!”阿里巴巴和他的宝藏比得上一口常年井吗?稍远处,我又看到两个白色的圆圈。我参阅了图例:“间歇井。”这就没那么美好了。然后周围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什么都没有。 

这不就是我的宗教场所么!为了召唤遇难者,修士们在山丘上树起一个大十字架!我只要朝它走过去就行了。我只要朝那些多明我会的修士奔去就行了…… 

“但是在利比亚只有科普特修院。” 

“……朝那些勤勉的多明我会修士奔去。他们拥有一个漂亮、凉爽、铺了红色地砖的厨房。在院子里,还有一个美妙的生锈的水泵,你一定猜到了……在生锈的水泵下面就是那口常年井!啊!当我拉响门铃,当我去拉那口大钟的绳索,那边就会跟过节一样……” 

“傻瓜,你描绘的是普罗旺斯的一座房子,何况那里的房子是没有钟的。” 

“……当我拉响大钟!看门人双手伸向天空,对我欢呼:‘您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他将召唤所有的修士。他们将赶紧跑出来,热烈地欢迎我,就像欢迎一个穷苦的孩子。然后他们会把我推到厨房,他们会对我说:‘等一下,等一下,我的孩子……’我们一直跑到常年井那儿去……” 

“而我,我幸福得全身发抖……” 

可是不,我不愿仅仅因为沙丘上没有了十字架而流泪。 

西边给我们的许诺只不过是些谎言。我已经转向朝正北走了。 

至少北方充满了大海的歌声。 

啊!翻过这座山头,视野就宽广了。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 

“你明知道那是海市蜃楼……” 

我当然清楚那是海市蜃楼。我啊,我是不会上当受骗的!但如果我乐意进入海市蜃楼呢?如果我乐意这样希望呢?如果我乐意喜欢上这座筑有雉堞、阳光普照的城市呢?如果我乐意迈着轻快的脚步,笔直朝前走,既然我不感到劳累,既然我是幸福的……普雷沃和他的手枪,真让我好笑!我宁愿自我陶醉。我是醉了。我渴得要死! 

黄昏让我清醒。我猛地停住脚步,为自己已经走了那么远而后怕起来。黄昏时,海市蜃楼就消失了。水泵、宫殿、僧服都在地平线上消隐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沙漠。 

“你走得太远了!黑夜马上就要抓住你,你只好等天亮,可明天你的脚印将会被抹平,你就真的哪儿都不存在了。” 

“那不如继续朝前走……何必往回走呢?我不愿再给自己当头棒喝了,或许我就要,我就要张开双臂拥抱大海了……” 

“你在哪儿看到大海了?你是永远都到不了海边的。你和它或许还隔着三百公里。而且普雷沃正等在‘西穆’飞机旁守候!他或许已经被一支驼队发现了……” 

是的,我要回去,但我要先和人们打个招呼: 

“喂!” 

上帝啊,这个星球,它不是有人住的吗…… 

“喂!人啊!……” 

我嗓子哑了。再也发不出声音。我觉得自己这样叫喊很可笑……但我又喊了一次: 

“人啊!……” 

这声音有些夸张和自以为是。 

之后我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小时后,我看到了普雷沃的火光,他以为我走丢了,害怕地把火把举到天上。啊!……我对此竟是如此无动于衷…… 

又走了一小时……还有五百米。还有一百米。还有五十米。 

“啊!” 

我惊讶地停住脚步。欢乐洋溢在我的胸膛,我抑制住内心的激荡。普雷沃,在炭火的映照下,正和两个背靠在发动机上的阿拉伯人聊天。他还没有看到我。他自己都快活得没空想别的了。啊!要是我也像他那样等在这里……我早就解脱了!我快乐地叫道: 

“喂!” 

那两个贝督因人惊跳起来,看着我。普雷沃撇下他们独自朝我走来。我张开双臂。普雷沃扶着我的胳膊,难道我要摔倒了吗?我对他说: 

“总算好了。” 

“什么?” 

“阿拉伯人啊!” 

“什么阿拉伯人?” 

“刚才和你一起的阿拉伯人啊!……” 

普雷沃奇怪地看着我,我感觉他在很不情愿地向我吐露一个残酷的秘密: 

“根本就没有阿拉伯人……” 

这一次,我或许真的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