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玛丽

第二天，狄克传了一张字条给玛丽，问可不可以前去拜望。她回复说可以。他在路易爵士位于里奇蒙乡下的房子跟她会面，这里曾经是他徒步走来一心希望和她相见、后来被钟声召唤回去的地方。她戴着他的信物，贝壳上的浮雕栩栩如生。

他带着两只小猫一起去，不管到哪里，他们都跟着他。他和玛丽坐在花园里，一只小猫从狄克的腿上跳到玛丽的腿上，它窝在那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花园里有玫瑰的香味。

狄克和玛丽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说到太阳下山，蛾子都飞出来了。狄克握起玛丽的手，她的手颤动得就像蛾子，然后就安稳地停留在他的手里了。

他向她诉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他从非洲回来之后去拜访路易爵士的那个下午。他描述着的黎波里国王寝宫里各式各样的鸟类，他的猫在那边为他赢得的大笔财富，夕阳下古老的巴勒莫庙堂，岩岸上芬芳盛开的白色野水仙，君士坦丁堡光彩夺目的奇观。他解开系着绿松石坠的项圈佩戴在她的颈子上。

她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顺着他的疤痕轻轻地画着。

“这怎么来的？”她问。

他就把当初跟着威尔·普莱司，搭乘土地经纪人的马车到伦敦的情形告诉她。他也说了他祖母的事。

“你没有向她告别？”

“她知道。”他轻轻地说。

玛丽对他说，她的父母在她很小很小、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死于鼠疫了，路易爵士把她一手带大，还为她安排了婚姻。她告诉他，费兹华伦带了包裹来。

“包裹没打开我就知道是你送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们结婚了，生活称得上很快乐，有一个女儿。狄克·惠灵顿生意发达，还当了伦敦的市长，正如好多年前那个车夫威尔·普莱司在马车上的预言。

狄克一直保存着马可·波罗的游记，只是他再没有离开过英格兰。他也从来没到过大不里士。

他活得很长，活得比他的妻子和女儿都长久。他的老伴就是他的猫，捕鼠高手的后代。人们看着他和他的猫走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很奇怪，他们两个看起来好像在交谈似的。

在最后几年里，他把财产花费在建立一座公共图书馆、一家医院和一间贫民收容所上面。其实，他最大的计划是路易爵士一生的梦想——铺设水管把干净的清水送进贫民窟的水龙头里。

大家不记得的是，他死的时候很有钱，大家记得的是他奉献出了他的所有；他把受恩于那只猫的全部所得都奉献出来。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惠灵顿说，“这故事是从我母亲那里听来的，她是从她母亲那里听来的——环环相连，母亲传女儿，母亲再传女儿，一路回溯到狄克·惠灵顿的那只猫。”

没有任何人说话。燕子在谷仓里外飞进飞出，在酷暑中的这份静默，就像沉沉的落沙。